等站在医院大厅了,宋时归才发现他刚才的临时起意有多草率。
身边来来往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人,但每一个又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宋时归低头紧紧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白榆打电话。
可电话打通了呢,他该说什么?
是不是要先客气的同对方寒暄几下?
然后呢,又怎么说?
宋时归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太难了,好像比他当初进行家族考核时还要难。
他有些后悔,昨晚上为什么要直接跟白榆说他不会陪人来医院的话。
现在好了,他还是来医院了,偏偏要陪的那个人又找不到了。
宋时归心里乱成一团,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皱着眉辨认了两秒才回想起面前的人是谁。
一周不见,啤酒肚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好多,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但宋时归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背后透露着的是满满的苦涩。
看了几眼啤酒肚手上拿着的一大包药,宋时归笑着问道:“又陪老婆来医院呢?”
见宋时归认出了自己,啤酒肚脸上的笑意变得真挚了许多:“是,我还以为大老板贵人多忘事,没想起我这个小人物是谁呢。”
宋时归好笑地拍拍啤酒肚的肩膀,同他开玩笑道:“你都说我是大老板了,那记性还不得好点?”
啤酒肚笑着应是:“你又在等你家员工呢?怎么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宋时归摇摇头,语气谦虚:“我哪里知道?又不是专业的,那些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在那次意外之前,对于白榆,宋时归更多的是想着怎么摆脱他,又哪里会关心这些小事?
就算是主动提出过要一起来医院,但归根结底,那也不过是他想出来打发时间的法子。
“但愿是没出大问题,来医院的,也不全是真的生了病的嘛。只要身体不舒服了,就应该早点来检查才是。”说着,啤酒肚叹了口气,“我老婆,哎,明明都不舒服好久了,让她来检查她就是不听。上次直接晕到楼梯间了,也是没摔到哪里。一把她带来医院检查,不得了了……”
宋时归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啤酒肚絮絮叨叨。
啤酒肚家庭条件一般,只能勉强说得上小康,日子也过得不是太紧巴巴,两夫妻的工资每个月算下来还可以存个小几千。
但孩子越大花销的地方就越多,尤其是他们家还有两个要养。
啤酒肚的老婆是个很节省的女人,有小病小痛什么的,也想的是挺挺就过去了。
哪知道这么一拖,就拖出大病来了。上周体检就直接查出是癌症晚期。
这下,为了治病,啤酒肚的家底都快掏空了,又是借又是贷的,才终于把手术费给凑齐。
而手术过后,还有大笔的药钱在等着呢。
啤酒肚越说声音越哽咽,最后没忍住哭了出来。
宋时归张张嘴,平日里那么长袖善舞的一个人,却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个快被生活压倒的男人。
他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少爷,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被宋老爷子逮回来管理公司。
在他们这种有钱人眼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更娇气一点的少爷小姐,就是得了个小感冒都会叫来自己的家庭医生或者直接去私人医院看看。
反正,他们从来都不会在意医药费这种小事情。
对于他们来说,有病去治就好了,干什么还要去纠结那有的没的?
可是,世界上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们一样是有钱人,像啤酒肚这种家庭的比比皆是。
在宋时归沉默不语的时候,啤酒肚已经被他老婆叫走了。
他再一次看向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的确存在脸上挂着笑容的人,但更多的,都是在唉声叹气,有的甚至已经背过身偷偷的抹起了眼泪。
宋时归仰头。
那路白榆呢?
他的家庭情况似乎也不是太好。
宋时归想起自己有一次心血来潮,跑去坐了回员工电梯,待的时间很短,但刚好就听到了有人在谈论路白榆的事。
谈论的是什么呢?
哦,他回忆起来了。
说路白榆年纪小、资历浅,人也不大懂得变通,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老爷子的眼,挤掉那么多人当上了总裁特助。
说路白榆明明工资这么高,刚进公司就是八千多块钱一个月,结果上了一年班之后,竟然还跑来向他们借钱,也不知道在背地里干了什么。
话里话外,都是对路白榆的贬低。
但宋时归却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他平时是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但对于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想着去沾染分毫,就连占了别人一点小便宜,承了别人一点小情,也会在后面想方设法的还回去。
他是有些死脑筋,但和人相处时也算温和有礼,更多体现出来的,是他初入社会的一种迷茫和莽撞,对人情世故方面的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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