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因为在周家大爷的丧期之内,周家和张家都很低调的定了亲事,约定新娘子明年春天嫁过来。周家头一件大事就是翻修周存之的新房,周存之的居所就先暂时在老太太西边的抱厦住。
端午将至,周大老爷作为枢密院承旨,掌管天下官员升迁,门口真是门庭若市。锦娘给正房送五毒香囊、五色丝线时,大房的几位姑娘都在这里选扇子,这些扇子都是用上等绫、绢、纱所制,扇柄多用玉所作,扇面绣各式各样精美的花卉。
“夫人,五毒香囊和荷包还有丝线都送了过来。”锦娘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赏钱也不是常有,多半还是只拿月钱。
绿缨接了过来,对她挥挥手,锦娘连忙下去,先去针线房覆命,之后又去了胡嫂子那里,胡嫂子也是府上的家生子,是蒋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她成婚好几年才有这个女儿,看的娇惯,那女孩儿身体又弱,没法子在厨上干活,所以想让女儿学些手艺。
这不,她就悄悄找上锦娘,绣活是锦娘吃饭的手艺,好容易才到今日,哪里会收徒教人,但见胡嫂子恳求,就答应指点一下她女儿珍儿。
珍儿见着锦娘就很欢喜:“锦娘,你看我这朵花儿绣的如何?”
她不是完全的生手,寻常穿针引线,缝补还是会的,锦娘现在教她的是平绣,这是最普遍但也最经典的刺绣手法。锦娘把绣绷拿过来看了看,“还不错,这里缺了一块,你要补上,但是针要从正面下去。”
“好,我知道了。”珍儿点头。
胡嫂子端了一碗麻饮过来,这是锦娘最爱的,她头发又黑又亮,就是常年爱吃麻饮,但之前不便宜,后来胡嫂子知道了,每次她过来,就做麻饮来。
见锦娘接过去喝,她又拿了个红梅颜色的漆盒来,上面放着将紫苏、菖蒲、木瓜切成细碎的茸末儿,又用香药拌了,只笑道:“粽子还在锅里煮着。”
“每次来都偏了您的好东西。”锦娘笑道。
胡嫂子摆手:“这算什么,都是些寻常吃食,珍儿说你教的好,我感激不尽。”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您放心,只要我在周家,肯定会好好教她的。”锦娘看着珍儿,也想起自己的爹娘,她们同样也很爱自己。
当然,锦娘她们虽然在汴京,但很难出门去,所以外界的消息要人帮忙打听。陈娘子肯定不行,她是蜀绣阁的人,若是知道她打听外头别的事情肯定不喜。
但对着胡娘子,她也不能说实话,只是道:“我们以前没来周家时,大夫人她们都是在哪儿做的衣裳?我看那些衣服也是很好看的。”
“锦绣阁啊,京城有好几家大的绣坊,就属锦绣阁几乎都是专门做女人生意的,但是价钱可不便宜。我记得吕小娘当年开脸的时候穿的那套,你猜多少,一百贯呢。”胡嫂子也是那一年进厨房的。
锦娘故意不信道:“不会吧,一百贯可不少呢,嫂子听错了吧。”
胡娘子急道:“这我如何会说错,就是在这衣裳上耗费太多,大夫人才请了你们来,如此俭省许多。”
“我倒想看看是什么金东西的,嫂子,我手头紧,想拿二百文你替我买件绣品,无论是荷包帕子,选卖的最好的,精巧些的送来。如此,我也做的精巧些,若能出头,将来在主子面前说话有分量,等日后要荐珍儿也容易。”她要看看这个蜀绣坊的绣品到底如何。
大件买不起,小件还是可以买来多看看的。
胡嫂子见锦娘这般说,还说要提携自己女儿,欢喜极了,哪里有不应的。
她来就是为了此事,见胡嫂子不疑有她,便放下心来,又指点珍儿把整朵花绣好,才从她家出来,没想到出来时碰到善姐了。
上次见到善姐时,她是那样愁苦的离去,锦娘时常还记挂着她,但是姑太太住在三房附近,她们可活动范围在大房,没有差事是不能随意去二房三房的。只能偶尔向兰雪打听,毕竟她们茶房的送点心去老太太那里,有时候能见着跟着姑太太和梅表姑娘的善姐。
没想到现在的善姐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以前满脸的疙瘩去了不少,人也变白净了,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比甲,看起来也颇为精神。
“善姐。”锦娘喊道。
善姐笑道:“我现在已经在梅姑娘身边伺候了,梅姑娘对我们很好,我脸上的长的疙瘩也是她拿枇杷清肺饮帮我治好的。”
锦娘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是啊,姑太太其实也挺可怜的,老太太给她请了大夫过来,帮她看了病,听说她什么气血亏空,肝火太旺盛,脾虚肾亏。她现在好了,脾气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没像之前那般了。”善姐还主动帮她们说话。
锦娘却觉得不对劲,这不就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吗?姑太太毕竟是出嫁了的女儿,将来梅姑娘出嫁后,她还有丈夫在,未必还能留在娘家,到底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她先把下人们折磨一顿,如今又让她女儿施厚恩,日后女儿出嫁,外祖家和娘家未必靠的住,但身边有被收拢的心腹,比别的都强。
故而,锦娘还是提醒道:“表姑娘那里虽然好,你也要把你自己照顾妥当,做人家的奴仆,都看主人心情,也没什么意思。”
“不,不会的,表姑娘人真的挺好的。对了,锦娘,我现在在那边也挺好的,针线房恐怕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善姐知道针线房要做的针线太多了,她现在除了帮表姑娘一个人做些衣裳,就没有另外的活计。
更何况老太太对梅姑娘很大方,发月钱公中发一次,老太太会再送二三十串钱过来,她现在事少钱多,也就不大愿意回来了。
锦娘还想说什么,忍住了嘴:“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有空就多回来针线房玩儿。”
“嗳。”善姐笑起来,还有些意气风发。
二人在游廊处道别,锦娘摇摇头,继续大踏步的往前走着,风吹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意外更清醒了。
她甚至提醒自己,千万别沉沦别人对她的好,就放弃自己的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