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二房的饭菜很丰盛,一碟菊苗煎、一碗山家三脆、一小碟琥珀瓜齑,一小盅蛤蜊米脯羹配上一碟大耐糕,这才是人间美味。
尤其是大耐糕,是用大李子削皮,去掉里面的核,把碾碎的松子、核桃还有瓜子仁加上蜂蜜,放在李子里面放上蒸锅,实在是口舌生津。
正吃着,左右四顾了一下,竟然没有发现秦霜儿的身影,锦娘摇摇头,又喊四儿和小荷进来,把之前留的一半给她们:“你们俩先垫巴点,我提前留的,没动筷子的。”
四儿和小荷都是小丫头子,二房没有她们的份例,等会儿她们再去大房的厨房,什么也没有,反正锦娘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两个小丫头听了都很欢喜,见方巧莲也道:“我这儿也有,一并拿过去吃吧。”
锦娘又叮嘱她们:“这几日人多,你们等会儿吃完就把食盒提去二房的厨房,别在路上逗留,万一出什么事儿了,我们可救不了你们。”
“是。”四儿和小荷都异口同声答道。
二房现在由三夫人在操持,看起来井井有条,但想起上次听到的苗小娘和那婆子的话,她的心里总是隐约不安。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善姐能不能回来。
陈娘子正跟蒋氏在说:“我们针线房的人手原本就不太够。苗小娘的衣裳和将来小主子的衣衫都还未曾赶制出来,如今在那边丧仪上,恐怕还得添个人手,看能不能把之前送去姑太太身边的那孩子,先让她回来干几天活儿,等完事儿,再让她回去。”
“嗯,那你让人去找吧。”蒋氏不置可否。
请大房针线上的人去那边做丧服,扎灵堂,吴氏一共给了五十两,蒋氏扣下三十两,给了二十两给陈娘子她们,陈娘子自己得了十两,其余的十两给底下的人分,人人都赚了一笔。
陈娘子赚了一笔外快,又想起锦娘她们所托,也想帮这个忙,否则,以后她这个管事也不好做,连自己人都不救,别人谁还信任你?况且,她只说暂借几日,若姑太太不提让善姐过去,那皆大欢喜,若姑太太过后还要善姐过去,那她的忙帮到了,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又说那善姐,此时正帮梅盼儿端药,她昨儿去哭灵了,似乎被冲撞的风邪入体,晚上就发了高烧,姑太太让她来伺候。该说不说,这位表姑娘比她母亲好伺候百倍,人也不多说什么。
母女二人竟然这般天悬地隔,也是奇了。
“姑娘,该吃药了。”
梅盼儿微微皱眉,又似下了决心似的:“好,我知晓,你拿来吧。”
说完,她是一股脑儿的喝下去了,又拈了一颗桂花糖放嘴里,这才觉得人好受些。
善姐想她若是能伺候表姑娘倒好了,心中微微叹气,又去外头放了托盘。这个时候姑太太在二房,她不喜欢二夫人,暗自说二夫人是填房,和那奚氏一样,走了狗屎运才能嫁到周家。可她说是这么说,但喜欢往二房跑。
正想着,就见到小荷了,善姐忙出来道:“你怎么了?”
小荷笑道:“锦娘姐姐和陈娘子让我找姐姐过去的,方才在二房,陈娘子和姑太太说了,说丧事做丧服忙不过来,已经请示了大夫人,要借用姐姐几日,姑太太也同意了,她们说让姐姐去呢。”
善姐喜出望外,哪里还有不应的,又进去和梅姑娘说了一声,方随着小荷出来,一出来,她就问:“姑太太怎么这般爽快就应下了?”
真是令人还有些不可置信。
小荷走到无人的地方,才道:“她哪里这般爽快呢,是正好二老爷听到了,以为针线房真的差人,还说劳烦姑太太一二,沁芳斋的首饰随意她选几件做谢礼呢。”
锦娘听说了这件事情,也觉得好笑,她们本就是蒋氏单独买进来的,只不过姑太太巴巴的讨的,现在反而像是她买的了。
但善姐能回来这事儿大家都很开心,她还尤其感谢锦娘,唯独秦霜儿暗觉不好,她趁着出恭便和善姐道:“姑太太肯定知道你有了外心,你不回去倒好,只怕一旦回去,她就对你更严苛了。”
别人不了解这位姑太太,善姐是在姑太太身边真正伺候过的,她虽然嘴上说:“不会吧?”可心里还是打鼓。
秦霜儿见她还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遂道:“就是这样我其实还有些不同意先让你出来的,总归大姑娘今年将笄之年,她的亲事定下,你就能过来了,咱们替她做嫁妆没个二三年还行吗?到时候她的嫁妆做好,我们雇期也到了。她们虽然是好心,但她们不懂这其中关窍,到时候你真的被欺负了,她们之前好人也做了,就是现成的不帮你,你还能怎么办?”
她说完,见善姐脸上露出彷徨,心中冷哼一声,看魏锦娘还敢不敢日后装什么好人。
锦娘尚且不知道这些,她正把陈娘子说的用笔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人死之后,子女辈穿什么,长辈穿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她祖父死的时候,当然也有孝衣穿,但乡下地方,规矩不多。
将来她自己也能和陈娘子似的挑大梁。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人的业务能力比什么都强,这世上终归有要做实事儿的人。
做完笔记,晚饭送过来了,善姐看了看饭菜:“终于有空坐下来吃了。”
“二房的饭菜很可口的,就别提午饭了,早上的羊肉灌汤馒头,一点儿膻味都没有,我一共吃了两大个,还喝了一小壶豆浆。”锦娘来汴京,吃不腻的就是北方的肉馒头。
善姐笑了笑,这样的氛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晚上她回到针线房歇息,甚至还能睡个好觉,早上起来神采奕奕的。她以前在针线房的时候,不觉得这里多么好,现在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她伸了个懒腰:“要是一直在这儿就好了。”
同房的秦霜儿叹道:“是啊,你这一走,我一个人睡在外间还不习惯呢。”
里间的方巧莲悄悄和锦娘道:“你说姑太太还会把人要回去吗?”
锦娘摇摇头:“这就难说了,姑太太那个性子很难缠,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这么想的,能让她受用几日也好。”方巧莲也有些同情。
要说今日锦娘还见到了二房的几位小娘,她们和大房的小娘不同,总感觉没大房的那么恭顺。吴氏哪里不知晓这些,她此时正和蒋氏道:“大奶奶自愿守节,我们老爷也同意了,只是还有几位大爷的房里人,怕她们年轻守不住,到时候要放出去。”
“是啊,青春年少的,总不好浪费光阴,只是怎么也要等七七之后再走。”蒋氏嘱咐。
吴氏笑道:“这是自然,我和度哥儿媳妇也是这么说的。”说罢,她又道:“怎么不把嫣红姑娘带过来,我还想当面恭喜她呢。”
前几日,蒋氏把嫣红放偏房伺候大老爷,若她有孕就抬小娘,若没有身孕,她的身份也和旁的姑娘不同。这也是没法子了,吕小娘不中用,身子骨不好,上头的人要懂得制衡,嫣红生的好,性情温柔,还更年轻。苗小娘也快三十春秋的人了,怎比得鲜嫩的姑娘。
但当着吴氏的面,她看起来很贤惠:“她正不自在呢,况且我还有事情吩咐她。”
这些事情当然是周存之定亲的事情,吴氏心知肚明,但现在是周度之的葬礼不好说这个话,只夸侄儿:“这次咱们操持丧仪,还多亏了存哥儿,难为他年轻,办事却比那些办老了的人强。”
蒋氏听了这话着实高兴,嘴上还道:“你这么夸她,小心惯坏了他。”
妯娌二人说了几句,蒋氏问道:“稳婆乳母都预备下来没有?”
“现下还没有,家里忙这事儿,总不好说。等他出殡了,家里的事情料理妥当我再开始寻。”其实吴氏怕这么早接进来,倒是被人买通害她就不好了。
上次她的哥儿都三岁了,就那么活生生的去了,都说是她儿子身子骨弱,她却不这么觉得,有人说是邓小娘,也有人说是周度之,说什么的都有。
但得需调理好身子,再产下一子才行。
正想着,外面说姑太太过来,妯娌二人对视一眼,都起身相迎。吴氏看的很清楚,这姑太太看似耀武扬威,也不过是蒋氏为了儿子的亲事暂且忍耐,等她抽出手来,未必能让她还这般如愿。
姑太太过来只是点个卯,若吴氏这里有诰命,她就多待一会儿,怎么着也要帮女儿找一门好亲事才行。
但今日见只有她俩妯娌,又推说老太太那里有事离开了,蒋氏也起身走了。
不时,只见二老爷推门进门,二老爷今年三十有五,正当壮年,竟有潘安之貌,他见着吴氏就笑:“你身子如何?”
“还好。”吴氏有时候觉得丈夫太过风流,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也没人真的爱他这个人,大多数爱的都是钱财身份。
二老爷敛起笑意,看着她道:“这事儿原不该惊动你,可也是关于咱们儿子的事情,度之的妾宋氏今日告发邓氏之前残害过咱们四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