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完颜珲的注视,沈婉亦转头看向他:
“嗯?……”
完颜珲凝视着沈婉眼中自己的倒影,沉声道:
“听闻皇帝已应允将拓敏嫁予乌达为妻,自此,尚书府与皇宫便同气连枝,倘若有朝一日,我与他们必有一番较量,你会作何抉择?”
沈婉慌忙起身,向完颜珲恭敬地施礼,随后低眉答道:
“少主,切不可与奴家谈及夷国国事!奴家身份低微,不敢妄言!”
完颜珲亦起身,他低头牵过沈婉的手,缓缓拭去她手上方才采药草时沾染的尘土,温柔唤道:
“沈婉,你抬起头看着我!”
沈婉将手从完颜珲手中抽回,而后缓缓抬头,望向他。
完颜珲见她眼神澄澈,目光纯净,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不禁声音低了三分,缱绻着,又问起那个问题:
“沈婉,可知我为何想要娶你为妻?”
沈婉轻摇其首。
完颜珲眉头微皱:
“沈婉,你与海西女子并无差异,我钟情于你,自会娶你为妻!”
“于我而言,不论是上京的牧民,还是汴京的百姓,皆为我大夷的子民,我期盼天下一统,无有分别!”
无怪乎完颜珲毫不顾忌娶自己这般异族之人,原来他,志不在上京,他渴望的是真正的一统天下,万众归他!
沈婉凝视完颜珲,缓声道:
“我自不如海西女子自幼习武射猎!”
“然我像寻常汴京女子一般,自幼便学《女诫》,书中有言妻以夫纲,以夫为尊!”
“汴京女子,嫁夫从夫,从一而终!”
闻得此言,完颜珲面露喜色,忍不住想伸手揽过沈婉,但他知晓汴京人含蓄内敛,于是干脆负手而立,强行压抑住向前拥抱她的冲动。
“婉儿,这《女诫》,实乃一本极好的书,须得让天下女子尽学之,待我回到燕京,便让燕京的女子开始学起,如何?”
沈婉轻笑不语。
《女诫》吗?沈婉仅知晓这一句,还不知记得对否?
幼时她见沈妩和沈媛摇头晃脑地诵读,心生疑惑!
便询问姚寒舟:
“寒舟哥哥,她们整日读《女诫》有何用?读些《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岂不更好?”
姚寒舟低头朝她微笑:
“因为读了《女诫》方可嫁入高门,成为高门主母!”
“婉儿,你日后恐难嫁入高门了!”
沈婉眉头紧蹙,嘴唇轻抿:
“如此说来,日后我莫非只能嫁入低门?那低门究竟会低至何种程度?”
“谁能知晓你将来会嫁入怎样的门?”姚寒舟闷哼一声,步伐匆匆,饶是沈婉小跑,也跟不上了。
思及此,沈婉忽地笑了。
或许,待日后完颜珲能够在燕京当家作主,北晏百姓的生活便能好过一些,她与父兄也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过上安稳的日子。
又或者,真的嫁给完颜珲,或许能护得一家平安?父兄便不必在蒙山了此余生?
不可!
完颜珲妄图天下归心,然而并州遭屠,父亲的同袍死伤无数,寒舟哥哥的双亲更是被夷人逼迫致死,往昔的血海深仇,怎能让父兄和寒舟哥哥向他完颜珲归心?
沈婉,你怎可妄想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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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泽在那棵红枫下伫立许久,终于等来了阿木尔!
阿木尔翻身下马: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
多泽转身,从怀中取出那柄弯刀,问阿木尔:
“这是我娘藏在锦盒里的物件,弯刀上有‘娜仁’二字,何意?”
阿木尔快步上前,接过弯刀仔细端详: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多泽皱眉:
“有何隐情?”
阿木尔紧紧握着那把弯刀:
“可这的确是我羌族王室之人所用弯刀!”
阿木尔缓缓摩挲“娜仁”二字,心中思绪万千。
“娜仁乃我姑母,与我父王一母同胞,他们自幼感情深厚,恰似我与我的额格其!”
“然二十余年前,羌族屡遭夷国劫掠,先王遂遣娜仁姑母去往与夷国东南边接壤的狄国和亲,那时我的父王只是一个皇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娜仁姑母被送往狄国!”
“先王本是希望狄国能助我羌族征讨夷国,未料数年之后,狄国竟先为夷国所灭!”
“自我记事起,父王便屡屡言及娜仁姑母,父王言娜仁姑母和亲至狄国的头两年,他曾数度潜入狄国欲寻姑母,然姑母皆对我父王避而不见,狄国亡后,娜仁姑母便杳无音讯了!”
“闻完颜烈将狄国末代皇帝的后妃皆囚于其燕京行宫之内,供其享乐,这些年,我代父王数次赴燕京寻姑母,皆空手而归!”
“可我姑母的弯刀,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阿木尔紧紧盯着多泽。
闻言,多泽无视阿木尔的目光,即刻抢过弯刀皱眉道:
“给我,什么你姑母?这分明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多泽细细瞧了瞧那弯刀上的字,思诌片刻后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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