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经此长途跋涉,沈婉渐感体力不支,幸而路口有一客栈尚在营生。
流风至客栈订下两间房,林如月抱着沈婉进入房间,安顿休息,脱鞋时见沈婉的小脚已起血泡,便为她洗净擦干上药。
而后,林如月又心疼地问道:“婉儿是否后悔离开汴京?”
沈婉捧着林如月的脸说道:“不悔,汴京亦不安全,且阿父领少轶军断不能再回汴京。唯有我们去寻阿父阿兄,方可一家团聚!”
林如月将沈婉拥入怀中,欣慰地说:“婉儿是母亲的好孩子“!”
“待一家团聚,日后便好了!”
林如月已逾两年未与夫君和儿子谋面,思及不久后即可重逢,心中涌起一股力量,满是希冀。沈婉见母亲目光灼灼,不禁抱紧林如月的颈项,而后低声问道:
“母亲,你的脸还能好吗?往后可否少搽些药粉于脸上?若遇险境,婉儿会努力不让恶人注意于你!”
“我不想糟蹋了母亲这张好看的脸!”
林如月忽然忆起城门处,沈婉跪地向孛儿术求情,这才明白女儿忙不迭出头,只是想保护自己不被夷人注意,心中五味杂陈,将沈婉抱得更紧,故作轻松道:
“婉儿,莫非是担心母亲貌丑,你的阿父和阿兄会厌弃我?”
沈婉挣脱林如月的怀抱,认真道:
“并非如此!母亲,今日那彪汉见你容貌丑陋,也欲杀你!足见,他们杀人全凭心情!”
“母亲,你费心毁容,何不于你的银针上淬毒?淬上剧毒,飞针夺命,定然比毁容更能自保!”
林如月惊讶道:
“婉儿,我虽好研毒物,然你外祖始终视制毒为旁门左道,母亲不忍有辱你外祖清名,故而银针上仅淬致人麻痹之药!”
沈婉低头:
“母亲,外祖不屑研毒,却中毒而亡。医毒本为一家,若我们早些习毒,或许就能救下外祖了!况且,如今世道纷乱,女儿认为应当先求自保,再着力完成外祖的《病原论》为好!”
林如月抚摸沈婉的小脑袋:
“婉儿所言并非无理,母亲先教你银针淬毒之法,只是你需应允母亲,随母亲潜心学医方为首要之事,你外祖生前对你寄予厚望,莫要让外祖泉下不得安生!”
“母亲,我必定会加倍努力,终有一日会成为医术超群之人!母亲你信我!”
林如月深感欣慰,拿来银针,教沈婉用针施毒:
“婉儿,现在的银针虽不能即刻致人毙命,但能让人迅速麻痹,无法动弹,可为我们逃脱争取时间。”
“婉儿你年幼力弱,一定要量力而行,与歹人距离较远时切不可贸然出针,以免打草惊蛇,惹怒歹人,反而使他们对你痛下杀手!”
沈婉习得一门求生技能,心中欣喜万分,赶忙应承母亲:
“婉儿定当铭记在心!”
夜凉如水,沈婉依偎着林如月安然入眠,梦中,她抬手挥袖,“咻”的飞出无数银针,对面的夷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已倒地身亡……
如此一夜美梦,竟让沈婉的飞针之术突飞猛进。
次日清晨,林如月牵着沈婉下楼时,流风已在一楼大堂等候。一夜休养,三人皆精神饱满。用过早餐后,流风率先出了客栈,牵来一辆马车候于门前。
如此乱世,流风竟能弄到一辆马车,沈婉不禁感叹:“流风哥哥果真厉害!”
流风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就是花费的银子多了些!”
林如月道:“无妨,早日抵达蒙山最为要紧,银子嘛,我可为人看诊赚来!”
待母女二人坐好,流风吆喝着驾车前行,沈婉便从包袱中取出医书,翻阅起来。
林如月道:“婉儿,路途颠簸,学医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待寻到你阿父,为娘自会悉心教你!”
沈婉言道:“母亲,我也想早日学有所成,替人诊病把脉!”
言罢,又抬头对林如月欣然一笑:“亦可早些帮母亲赚钱!”
林如月愕然,须臾后又笑了。
良久,马车渐缓,沈婉闻得外头有嘈杂之声,遂掀帘窥望。
只见道旁有群难民,皆背负简单行囊,他们扶老携幼,面容憔悴,眼神中尽露疲惫与恐惧。稚子啼哭声交杂,老者哀叹声此起彼伏。
“大人,行行好给些吃的吧!”
“姑娘,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快要饿死了!”
……
想来,他们定是见流风驾车而过,料定是某户富贵人家,遂蜂拥而至,乞食求怜。
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下,有妇人凄厉的嚎哭声:
“九儿啊,我的儿啊……”
“谁能救救我的九儿啊……”
林如月试探地问道:“婉儿,眼下该当如何?”
沈婉看向林如月,沉声道:“母亲,如今难民众多,我们有心无力,唯有弃之不顾。但树下那妇人抱着的孩子似乎病得很重,母亲是否去瞧上一瞧?”
林如月颔首赞同沈婉所言,遂掀帘走出车厢,诚恳说道:“各位乡亲,不瞒大家,我等刚从汴京逃出。汴京之况,诸位想必也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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