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阿青……你睁开眼看看我……”
叶青一脸平静地睁开了眼,好像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似的。
“阿恒,你吵着我睡觉了……”叶寻青说。
“阿青,你终于醒了……”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抱着媳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青,你都睡两天了……”
“抱抱阿恒,等我等急了吧?”叶寻青搂紧他,“不哭不哭,我只是吓到了而已。”
“嗯。”封景恒用袖子擦干净鼻涕眼泪,“以后我们不去他们家了。”
“叶宗春怎么样了?”叶寻青才记起这一茬。
“大人孩子都没了。”封景恒说:“因为他们家舍不得花钱去叫三婆婆来接生,硬生生把大人孩子都拖死了。”
“嘶……”叶寻青倒吸一口凉气,“钱和人哪个重要?”
“当然是人重要!”封景恒想都不要想,“阿青,我们以后不要孩子,我看谢伯伯他们就没有孩子,现在也活得很好。”
“你吓到了?”叶寻青只是当时觉得震惊,冷静下来之后并没有那么害怕,只是觉得很痛惜。
“我害怕你会像他一样……”封景恒是真的害怕,天知道他看到叶寻青在自己面前晕倒时候他的人都快停止呼吸了。
“随缘随缘。”叶寻青看得很开,“反正小白比我小那么多,要是没孩子,以后我们老了,就让小白把我们找地方埋一起就行了。”
封景恒非常赞同,“好。”
作为叶宗春曾经的朋友,叶寻青还是去送了叶宗春一程。
可是按照叶家村的习俗,叶宗春死得晦气,年纪又小,是不能大肆操办的,只能草草下葬,连个碑都不能立。
叶寻青和封景恒一路送叶宗春到山上,他们也不是孝子贤孙,所以离得很远。
“怎么没看见金麻子?”叶寻青觉得金麻子应该出现的,不过从头到尾,金麻子都没有露面。
“跑了。”封景恒说:“叶宗春死后,金麻子去你父亲那里要钱,说是要给叶宗春买棺材。不知道你父亲给了多少,总之从你家出去的那天晚上,金麻子就不见了。”
“啊?叶宗春是死了,但那个孩子还在呢?”叶寻青有些心疼那个小孩。
“不是金麻子的。”封景恒在他耳边悄悄说:“叶宗春死后,金麻子在他家大闹一场,说叶宗春以前在外边进过窑子,那孩子不是金麻子的,肚子里那个才是。”
“所以金麻子在得知孩子也死了之后,就去要钱跑路了?”
“大概是这样。”
叶寻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人。”
“金麻子?”封景恒可不觉得他可怜,“他一个烂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不是,我是说叶宗春。”叶寻青说:“不论是进过窑子,还是生孩子死了,都不是他自愿的,他只是想自由一点罢了。”
但他却没有追寻自由的本事。
叶寻青和封景恒看着叶宗春的棺材下地,其实他们不必要来的,但叶寻青执意要来这一趟,封景恒怕他再晕过去,就陪他一起来了。
三婆婆在坟前摆弄了好一会,然后念念驱鬼的咒,紧接着就让几个壮汉填土了。幸好前几天下了雨,不然这土都挖不动。
叶宗春他娘没来,是他父亲带着几个堂兄弟把他送到山上来的。
等到人都走光了,叶寻青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里边包的是馒头和肉,然后又从旁边山道边薅了几朵野菊花拿在手里。
封景恒说他:“你不是他的孩子,怎么能给他送吃的呢?”
叶寻青却说:“我是他的朋友,算是吧。你瞧瞧,他家人也没给他准备点吃的,黄泉路上,他饿了怎么办?”
封景恒蹲下来,“你倒是想的多。”
他用树枝挖了个坑,“埋进去吧,免得被人拿走了。”
“和死人抢东西,也不怕遭雷劈。”叶寻青摇着头说。
封景恒回答:“你放的不是土,是肉。”
“也是。”叶寻青把纸包放进坑里,“虽然你找过我的麻烦,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和死人一般计较。”
“叶宗春……”叶寻青看着那小小的土包,沉声说道:“一路走好,下辈子……下辈子投生社会主义国家去吧……”
阿青又在说奇怪的话了,但封景恒不觉得有问题,只要阿青能活着,就很好了。
下山的时候,叶寻青看到三婆婆在路边站着,她见到叶寻青下来了,就招手让他过去。
叶寻青和封景恒跟了过去,三婆婆小声说:“那春哥儿死得惨,一尸两命,是不详的。”
“哦。”叶寻青心里想:还有人比我不详吗?我自己就是鬼。
“你这小子,别不当回事!”三婆婆有些生气。
“哦哦。”叶寻青转变了一下态度,他一贯会讨老头老太太高兴,“您说,我听着呢。”
三婆婆抽出袖子里藏着的柳枝,说道:“柳枝驱鬼,我给你扫扫晦气。”
叶寻青想:不会把我也扫走吧?
不过也有可能他多虑了,这玩意可能就是图个心理安慰,柳枝并没有把他的魂扫走。
三婆婆先走了,她还得去叶宗春家拿钱。按理说,叶宗春下葬这个事用不着她来驱邪的,但是叶宗春死得惨,他自家人都害怕他回来报复。
“三婆婆太紧张了,就算是叶宗春要回来报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叶寻青说。
开玩笑,我都死过一回半的人了,谁比我强?
“别这样说,不敬鬼神是会招来鬼神报复的。”封景恒还是信鬼神的。
“哦,凤仙郡是吧?”叶寻青笑着说。
“什么俊?”
“哦,就是三婆婆给我们讲的故事,也是不敬鬼神惹来鬼神报复的事情。”叶寻青解释说。
封景恒也不多问,叶寻青经常说一些小故事,有时候听着也挺有趣的。
他们继续往山下走,今天是入秋以来最热的一天,即使是山上,也热得不行。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卷起满地的黄叶子,砂石黄叶飞起,糊了叶寻青一脸的。
叶寻青抓着封景恒的手,开玩笑说:“快走快走,叶宗春来报复了。”
封景恒道:“我保护你。”
叶寻青跳到他背上,“快快快,跑快点。”
封景恒还以为他是真的害怕呢,真的背着他往山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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