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林府之中,李皓宇的心隐隐在疼。
适才在前厅,那里各处虽简陋了些,也算修缮一新。可越往林府的深处走,入目之处还有断垣残墙,朽木焦土。
他的心,越发往下沉,如坠了颗铅块一般。
是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林府正在工部的主持下恢复修建。后来,工部和户部也曾问过他的意思,他那时候恨卿予,对两部的官员皆闭口不言。
要知道这曾经是林氏在长安的府邸,既有南方建筑的雅致,也有北方士族家宅的气派,恢弘。
这曾经温馨热闹,能够给她提供庇护的家,却毁成这样。
如今卿予日日住在这里,怎么都难逃过往的记忆。
那她,会有多难受呀!
还有卿予养在府里的这些孩子,从他们简朴干净的衣着,以及得体又满足的吃相看,这拨孩子的生活,也如她一般清贫。
循着记忆,李皓宇到了一处院落旁。
穿过月洞门,他上前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里面燃着灯火,却久久无人应声。
要搁以往,他肯定早傲娇臭屁的说,再不开门,就命人来撞门了。
可此时他却耐心很足,温声祈求道,“予儿,我是九哥哥。你开开门,可好?”
“公子你请回吧。屋里的人睡了。”
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答。
“记得你入东宫时,闹着要回这里,要去找你兄长,娘亲。我不允许,你也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那时候,他在门外哄她开门。
哄了许久,也不敢命禁军来撞门,生怕惊吓到她。
半夜翻窗进去,卿予就呆呆的,抱膝坐在一地清霜样的月光里,长发散开,双眼垂泪。
只看一眼,他就心疼极了,把卿予从地上抱起来。
而她无声的缩在他怀里恸哭,哭得他的心也跟着抽动。
她骗他,说别关着她,以后会乖乖儿留在东宫。
好家伙,第二日,就混在给东宫送菜的牛车里,逃了出去。
“予儿,你还记得你来王府求我出征吗?”
李皓宇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开门,索性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自顾自的说着往事。
隔着门,响起了卿予温润的声音,“我记得,是你出征,换来我林家五年的安宁。”
若那时候没有边关的战事,或许先帝早就对林府下手了。
“可我也嫁过你,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了,也算偿还了你的恩情。圣上,我不欠你了。”
卿予的话一字一句,隔着门扉,清晰的传来。
“我们之间,早就注定了这一生会缠绕在一起,天涯海角,地久天长,都会在一起。”
李皓宇细细的说,“你十岁时,在长安街头走失,是我找回了你,又替你挨了顿鞭子。
你十三岁,在街头惹了镇西侯的孙果,那一次,我也是被父皇狠狠揍了一顿,还被扔去京畿行营半年。若不是皇祖母杵着龙头拐杖去金銮殿大闹一场,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宫。”
“后来,北奴人来犯。朝中无人愿意领兵。你兄长为了家国天下,毅然挺身而出。可那时候,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做,会成为拥立我与六哥这两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无奈之下,求到我这里。是我去找父皇请命。出兵那日,距离我十六岁的生辰,还有一个月。我还没收到你的生辰礼,就率军出征。”
李皓宇细数过往岁月里两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这一去,就是五年,宵衣殚食,吃尽苦头,受的伤不计其数,也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他知道卿予心软,也盼她还能为他心软。
“我回长安后,林府出事。是我在御前跪了一夜,愿意用军功和太子之位换你,才保住了你。你入东宫后,和我闹,骗我,给我下毒,什么事,你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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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往,李皓宇眼眸中染上了一片温柔,“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纵容你。我们后来成为了这世上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予儿,请你念在过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往后余生,我们只有彼此。”
门扉这头的卿予,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讽,她打着官腔。
“臣感念圣上昔日的照拂,所以,我与林氏会继续为天溯效忠。”
“我不要你的效忠,我们是夫妻。”
“是吗?圣上,你真可笑!”
卿予恼怒的提高了声音,“曾经在东宫时,我以为我们是夫妻。可圣上却一再提醒我们是君臣。如今,臣恪守本分,圣上却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是夫妻。”
卿予暗笑,她可不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还想骗她?没门!
“予儿。这里不能住了,随我一道回宫去吧。”
李皓宇再次来到门边拍门。
卿予火了,她一双澹澹的杏眼里,流露出的皆是厌恶。
“进宫?进什么宫!你想都别想!”
这厮,太不要脸了。
他对她,弃如敝履,挥之即去,还想让她召之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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