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胡子咧着嘴,啼笑皆非地道:“难怪方才我进镇来的时候,闻到一股股恶臭味,这味道怪怪的,还夹着鱼腥味……”
“唉!”他叹出一口气,接着又道:“我还道是被海水冲上岸的死鱼呢,当时我肚子饿极了,竟流了一嘴的哈达子,原来却是这些死人的味道,我真是有些反胃了!”
寒门孤火白了大胡子一眼,继续说道:“后来镇上有过半的人染上了这种怪病,看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在镇上造成了恐慌,那些没得病的人逃的逃散的散,不足半年时间,这五万多人的繁华镇子,变得仅剩下一座空城了……”
突然,寒门孤火眼前一亮,思索着又道:“一天夜里,在清冷的月光下,我发现城外的荒野中,有一个长发飘飘、面色惨白、身穿青绿色衣裙的女子,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招魂……”
话到此处,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神神叨叨地又道:“她轻盈地舞动着白绫,跳起了鬼舞步,随着白绫的舒展伸缩,原野上一道道妖黑之气窜起,在夜空中汇集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乌云中电闪密布、鬼哭神嚎……”
“啊,他们都妖变了是吗?”张仙打断了寒门孤火的话,“爷爷,那女子又是什么妖怪?”
寒门孤火并不急于回答,只见他一脸严肃,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空旷处,夸张地学着那青衣女子,舞动白绫的样子……
说道:“你们看,当时她就是这样舞动白绫的……”
他矫情地扭了扭头,向张仙他们三人抛了个媚眼,继续舞动起双手来。
还将圆润的屁股一翘,使劲地提了提臀。
还别说,寒门孤火这不瘦不胖的身体,跳起鬼舞步来,确实是有模有样的。
若他真是一个女子,恐怕是要迷倒众生了吧?
张仙乐得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她前俯后仰地,却也没了个正形。
夏宇龙和大胡子看得双眼都快呆住了。
他俩做梦也没想到,这白发老爷爷竟是这般地童心未泯,与他孤傲的名字一点儿边也搭配不上。
小机灵也转脸看了过来,他轻叹一声,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随后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埋头念他的经了。
大胡子耸了耸肩,却是感觉到全身酸溜溜的,心想,这死老头子竟是这般的放荡形骸,我与他相比较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寒门孤火双目紧闭,深深地陶醉于他自创的鬼舞步中,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张仙也笑累了,凡事得有个度,她索性抢上前去……
放开嗓音,在寒门孤火耳边喊道:“老爷爷,差不多就行了,别玩着玩着就丧失了志气,我问您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
“哎呦,你这个死丫头,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又被你给打断了!”寒门孤火揉捏着右耳,从恍恍如梦中醒来,跺了跺脚,嘟着嘴,“唉,不玩了,不玩了,与你这死丫头一点也不好玩。”
张仙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捏住了寒门孤火的右耳垂,向床边拉扯过来……
嗔道:“你这玩物丧志的死爷爷,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陪你来玩的,你若再不正经些,小心你这只耳朵不保了!”
“呀呀呀呀,死丫头你轻点,轻点,先放开,好了,我说我说……”
寒门孤火哭丧着脸,那哀求之声,真不像是一个铁血男子发出来的。
这不免让人想起三国时期的黄盖与周瑜,寒门孤火真心是愿意挨打的,但张仙可不是周瑜,她又岂肯下如此狠手,她的此番做法,与苦肉计相去甚远。
张仙提着寒门孤火的耳朵往前一推,又听得“哎呦”一声,寒门孤火扑倒在了木床上。
他捂着被捏红的右耳,嘿嘿一笑,说道:“死丫头出手还真重咧,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倒是个男人婆!”
张仙抡起拳头抢上前来,“男人婆就男人婆,又不是你第一个这样说我,还要啰嗦么,快说!”
寒门孤火跳将起来,像个小孩一般,战战兢兢地向床里边靠去……
无奈地看着张仙,问道:“方才你问我什么来的?耳朵被你这么一扯全都给忘记了!”
张仙跺着脚,看着夏宇龙急道:“哎呀,哥哥你看,这老小孩真是把我给气死了,他这是明知故问啊。”
夏宇龙笑了笑,走上前来,说道:“爷爷,仙儿问的是那青衣女子是什么妖怪?”
“嗨!”寒门孤火斜眯着眼,摆了摆手,“原来是这么幼稚的问题,我还以为有多高深呢?”
“你这老小孩!”张仙又急又气,又抡起了右拳,做出了要打上来的样子。
“唉,莫打、莫打!”寒门孤火又嘿嘿一笑,“先前我也认为他是白绫鬼妖,她哪是什么鬼妖哦,她是神仙,是天上的神仙呢!”
“啊,是神仙?”
“怎么可能是神仙?”
夏宇龙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寒门孤火这半真半假的话。
看着三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寒门孤火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说你们不会相信的吧,那青衣女子叫白绫仙姑,是方才与你们打斗的那黑衣人,亲口叫出来的,我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啊。”
“这话从何说起,青衣女子与那黑衣人又是何关系?”张仙追问道。
寒门孤火搓捏起脸上的黑痣,思索着道:“那晚已经是半夜三更了,我从坟墓中出来,想到镇上去寻些吃的,才刚把头探出墓道口,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夏宇龙回道:“是那青衣女子?”
“回答正确!”寒门孤火拍手叫好,继续往下说去,“那青衣女子飘飘呼呼地从东海边上飞了过来,她舞动着手中的白绫,貌似天上的仙女,我离她远远的,一路尾随而去,来到镇口的荒野上……唉,不说了,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与你们说了……”
说着,他便跳将起来,蹲在了床沿上。
“唉,你这老小孩说话不仅没头没尾的,而且还很磨叽,快说重点,那黑衣人到底与青衣女子是何关系?”
张仙急了,又要伸出手来扯寒门孤火的耳朵。
“好好好,莫扯、莫扯!”
寒门孤火从床沿上一跃而下,来到两口棺材前,拿了神台上一个红苹果咬了一口……
继续说道:“就在青衣女子飞身而起,踩踏脚下那团妖黑之气即将离开时,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窜出,对着那青衣女子拱手说道,见过白绫仙姑……”
话到此处,寒门孤火又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他环视着在座的,问道:“你们猜,那女子怎么回答?”
大胡子催促道:“别老是卖关子了,你老是这样,又如何聊天!她如何回答还不是出自你的口么!”
寒门孤火觉得无趣,懒懒地说道:“那女子嗯了一声,说道,你我同拜姥姥为师,当呼我一声师姐,仙姑不是你随便乱叫的,黑衣人点头称是,便喊了声师姐……”
说着,他便罢了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手中的苹果来。
夏宇龙他们三人等了好久,未见寒门孤火开口说话。
张仙急得咬牙切齿,她抢上前来,朝着寒门孤火的耳朵大吼了一声:“喂,与你说话咋就这么费劲啊,你是缺少一根筋还是少了心肝脾肺肾啊?”
寒门孤火揉着耳朵,退了两步,争辩道:“谁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嘛,唉,不说了,不说了,你老是在我耳边放响屁,把我都给震傻了。”
他一屁股塌在地上耍起了赖。
此时,大胡子哈欠不止,他受不了寒门孤火这份磨叽劲和孩子气。
他本想上去逗逗他,但念他是个糟老头子,更不受他的待见,也只好作罢了,他靠在床沿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仙着实拿寒门孤火毫无法子了,她气得连连跺脚,嘟着嘴向夏宇龙看去,说道:“哥哥,这老小孩比小孩子还难伺候呢!”
借着通天眼,夏宇龙看到,寒门孤火的脑中正盘绕着一股天真无邪的真气。
这股真气犹如清泉一般清澈干净,毫无半点杂质。
《深夜佛论道经》书中对童子佛有这样的记载:“水至清则无鱼,气至清则无瘴,童真未泯戏众生,半日犹疯狂癫痴,子夜复发任性语,佛道暮年似孩童,前世与今生,病与非病混淆不清。”
夏宇龙又想起盘绕在土包子上的那一道道佛光……
他终于明白其中的原委了,他在张仙耳边低声说道:“仙儿,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老爷爷的前身是童子佛,眼下他的童子病复发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仙捂着嘴笑了,思索片刻,又道,“难怪老爷爷像个小孩子一样,这童子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也无良药根治,关键是疏通经络……”
话说间,寒门孤火侧躺在地上“喂”了一声,搓着双腿撒娇道:“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又要想法子来整我了,我不吃你们这一套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除非你们哄我开心!”
他“唰唰唰”地几大口,将手中的苹果一啃而尽,竟还舔舐起手指甲来,自言道:“甜,真甜。”
张仙哈哈一笑,走上前去,说道:“好好好,我也懒得打你骂你了,不如我说一个笑话给你听吧?”
“妙极妙极!”寒门孤火笑得合不拢嘴,拍起了粗大的手掌。
“嗯,说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张仙绕至了寒门孤火身后,她伸出食指和中指,飞一般的速度拿了他的睡穴,寒门孤火两眼翻白,仰面倒在了地上。
夏宇龙一头雾水,急道:“仙儿,你这是要……”
张仙笑了笑,说道:“老爷爷的童子病我可得帮他治治,唉,放心了,不会有事的,那绝壁金文还得靠他来解呢,快,帮我一把!”
夏宇龙俯下身子,与张仙一起把寒门孤火扶着坐了起来,并将他的上衣拔了去。
张仙从腰间取下土方袋子,默念了几句咒语……
突然,从袋子中飞出十六支大小不一的银针,悬浮于袋口之上。
她向银针推出内力,银针“嗖嗖”飞出……
待穿过八盏长明古灯上的火焰后,银针又飞了回来,沿着寒门孤火的督脉刺了进去,首起百会穴,尾至腰阳关。
片刻,只见一股股暗波自她掌心溢出,插在寒门孤火督脉上的那十六支银针,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一团团白色烟气,从寒门孤火头顶上涌出,真气沿着他的经络游走全身。
张仙轻拂衣袖,那十六支银针,脱离了寒门孤火的身体,在半空旋转了几圈后,便融合成了一根银针。
那银针“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待穿过八盏长明古灯上的火焰后,变得通体透红起来。
银针径直向寒门孤火的檀中穴直插而去。
过得半炷香的时间,那银针化作几股青烟,消散于无形。
寒门孤火仰面倒地,鼾声自他口鼻中传出。
张仙将土方袋子收回腰间,拍了拍手,笑道:“哼,大功告成了,让他睡一会儿再把他叫醒吧。”
夏宇龙“嗯”了一声,俯下身去想将寒门孤火抱到床上去睡,没承想却将他弄醒了。
寒门孤火双眼一睁,猛然坐起身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胸部……
惊骇道:“怎么,你小子把我衣服给脱了,是想吃我的豆腐么,你竟也有这么个嗜好,这还有其他人呢,你就一点也不害臊!”
“我……我……”夏宇龙脸上一阵羞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张仙拾起寒门孤火的臭衣服,往他身上甩去,笑道:“我哥哥英俊潇洒,怎会在乎你这副老皮囊,快把衣服穿上吧,方才你的童子病犯了,我替你施了几针,哈哈,别想歪了,看你又老又傻的样子,我还真是想笑。”
寒门孤火白了张仙一眼,正色道:“你才傻,我……我身体好着呢,哪有什么病,你这死丫头不学好,动不动就拔老人家的衣服!”
“唉,给你脸你不要脸了,看我收拾你……”
张仙急了,挽起袖子,又要抢上前来拉扯寒门孤火的耳朵。
寒门孤火跳将起来,一脸哭丧地哀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哦,别再与我的耳朵过不去了,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真怕了你!”
夏宇龙趁热打铁,问道:“后来那黑衣人与白绫仙姑说了些什么?快说,再不说仙儿又要扯你耳朵了!”
寒门孤火瞟了一眼张仙,思索着道:“就在他们说到正事的时候,海上突然起了风,沙沙沙地吹得我听不清楚,我只听到什么中土恶战之类的话,其他的一概听不清楚了……”
突然,寒门孤火眼前一亮,继续说道:“后来我听清楚了,待大风过后,白绫仙姑问道,姥姥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那黑衣人说,东海边上城镇村落的人都已被妖化,少数顽固分子,已死在了我的魔爪之下,只要姥姥下令,便可揭竿而起……”
“哼,那打更人李木峰丧尽天良,必遭天谴!”夏宇龙捏紧了双拳,打断了寒门孤火的话。
“爷爷,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张仙生怕寒门孤火的童子病又犯了,立刻追问起来。
寒门孤火眯着眼,嘿嘿笑道:“看把你给急得,你哥哥都没这么猴急!”
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我听他们提到了妖蛊之毒,黑衣人说,姥姥的妖蛊之毒好生厉害,白绫仙姑突然叮嘱他道,姥姥只将妖蛊之毒传授给了你我,非得姥姥允许,不可随意传授他人,更不可滥用,若是惹怒了姥姥,将变得生不如死,那黑衣人颇为慌张,连连称是……”
张仙看着夏宇龙,问道:“莫非天仓古镇上的人,中的就是妖蛊之毒?”
还未等夏宇龙回答,寒门孤火便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用问吗,看你也是挺机灵的小姑娘,竟问这么无趣低级的问题!”
“你……”
张仙红着脸,又急又气,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向寒门孤火扮了个鬼脸,以示回应。
寒门孤火耸了耸肩,得意地笑了,继续说道:“黑衣人又与白绫仙姑说,他收了一个徒弟叫左……左什么来着?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就是在白天,与你们打斗的那位长山羊胡的男子。”
“是左天阳。”夏宇龙脱口说道。
寒门孤火猛地拍了大腿,“对了,就是他!”
张仙哈哈一笑,嘲讽道:“看你也是个机灵的老头子,连这几个字都记不起来,真比笨驴还笨!”
“你这死丫头,我……我……”寒门孤火气得连连向眉毛上吹气。
“我……我什么我……”张仙学着寒门孤火的样子。
寒门孤火呼出一口长气,嘿嘿笑道:“我就是不生气,看你能把我怎样?”
片刻,他“唉”了一声,继续说道:“管他左不左,歪不歪的,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认魔为爹,那黑衣人说,趁着各派首座自相残杀之时,不如培养忠于他之人,将各派拉拢过来为己所用,白绫仙姑允诺了,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如此为之甚好,可壮大东土上的实力,起势之时,与中土遥相呼应,后来白绫仙姑乘着那团黑云就离开了。”
张仙问道:“爷爷,那白绫仙姑去了哪里?”
“天上!”寒门孤火扬了扬眉,伸出食指,向墓室的顶上指去,“她说她离开仙界很久了,要回去看看,之后就踩踏着那团妖云往天上飘去了。”
“啊,她果真是神仙?”张仙又惊又奇,向夏宇龙看去。
夏宇龙沉思片刻,想起了冰蚕仙子的话,他轻叹一声说道:“仙界也并非一片净土,同样也有遁入魔道的神仙。”
寒门孤火咧嘴一笑,说道:“那是自然,臭小子看问题还挺灵光的……”
他顿了片刻,又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口中提到的姥姥,又是何方神圣,我听说的姥姥就有几个,有青芒山老鸨,九头山姥姥,还有陡月坡姥姥……”
“那是千年树妖!”张仙接话道。
“啊,千年树妖,她也叫姥姥么?”寒门孤火一脸讶异地看着夏宇龙和张仙。
夏宇龙点了点头,说道:“嗯,千真万确,我们亲耳听见的。”
寒门孤火轻呼一声,恍然说道:“难怪镇上人生的怪病,和枯树枝一个模样,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我听师父说,千年树妖摆脱了封印,逃到东海上去了……”
“唉!”他轻叹一声,提出了疑问,“但东海上有嗜血龙珠护着,她去了也是自投罗网,想不到她这么快就翻身了,嗜血龙珠怕是镇不住这老妖啊!”
“嗜血龙珠!”
张仙和夏宇龙相互对视,齐声脱口而出。
接着,夏宇龙问道:“爷爷,嗜血龙珠又是何物?”
寒门孤火搓捏着鼻边的那颗黑痣,思索着道:“那时候我还年轻,有一次师父偶然与我说,千百年来,东海上有颗嗜血龙珠,日夜吸收东土上的邪恶之气,东方大地上一片祥和,人们才得以繁衍生息……”
话音未落,只感觉墓室中一阵摇晃,几声巨大的闷响从遥远的东方传将而来。
墓室顶上掉落下丝丝尘土,听着这声响,像是要将整个地下掀翻似的。
大胡子被晃得掉下了床,惊梦之中,他跳将起来,正要起身逃离。
寒门孤火轻蔑地笑道:“看你长得彪形大汉,是个男人样,想不到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大胡子从恍恍惚惚中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笑道:“你这坟墓不太结实,如果垮了,死在这里边不值得。”
说着,便耸着肩“嘿嘿嘿”地笑了。
“你!”
寒门孤火又急又怒,气得说不出话。
张仙走上前来,笑道:“爷爷,别理他,他就是这副德性……”
她为寒门孤火整理了凌乱的头发,说道:“这冥界发出来的颤抖,有何惧怕,这些魔兽怕是掀不起大浪了。”
寒门孤火轻叹一声,说道:“哪里出自冥界,是天琅山上的嗜血龙珠在颤抖,这样的抖动已经有百来年了,早已经习惯了。”
“天琅山?”夏宇龙喜不自禁,心跳也加快了起来,“爷爷,果真是天琅山么,我没有听错吧?”
看着夏宇龙如此反应,寒门孤火颇为惊奇,反问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听到天琅山几个字,你跟丢了魂儿似的……”
他上下打量夏宇龙一眼,又道:“哼,太祖师公的那几句话,我自然是理解得不够透彻,但师父说了,天琅山乃东海禁地,不可随意乱闯……”
他双眼如刀,直勾勾地看着夏宇龙,“你们四人到东海边上,究竟是干什么来了,莫非是冲着天琅山而去?如果你们想去天琅山捣乱,或破坏嗜血龙珠,先得看我同不同意?”
张仙正色道:“我们自然是为了正事而来,在这里我也不与你卖关子了,我们是为了救我妹妹蓝芯而来,在前几日,她被妖蝠给抓走了,正是被带到了东海的天琅山上。”
“嗯,千真万确之事,我们就是要去天琅山上救人呢。”大胡子在一边应和道。
寒门孤火挠着满头白发,急道:“你……你们胡说,天琅山乃镇妖宝山,山上的嗜血龙珠乃镇妖宝珠,妖蝠躲避不及,怎会将你妹子抓到山上去?”
张仙抢上前来,扭了寒门孤火脸上的黑痣,追问道:“你去过天琅山上么,怎就知道那里没有妖蝠?又怎会知道嗜血龙珠乃镇妖宝珠?”
“好你个死丫头,你……你……下手真狠!”寒门孤火捂着脸上的黑痣,泪水从眼角渗出,“如果没有我太祖师公那几句话,我非得把你们都赶出去不可!”
张仙哈哈笑道:“你既把你太师公的话视为圣旨,那为何就不能理解我们此次来的目的,我们像是捣乱之人吗?”
“嘿嘿……就是,就是,我们不是那种人。”
此时的大胡子一个劲儿地接话,不知有多开心。
“我师父说了,不让去就是不让去,你们若真要去,先把我给杀了吧!”
寒门孤火跺着脚,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态度如此之坚决,让夏宇龙他们都大感意外,天琅山就如同他心目中的神山一样,不可亵渎。
张仙嘟了嘟嘴,却也拿寒门孤火毫无法子了。
大胡子抱着双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寒门孤火……
心道:“俗话说,遇到一根筋,有理说不清,这糟老头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夏宇龙十分镇定,他沉思片刻,说道:“爷爷,此事我倒是觉得蹊跷!”
“什么事,有何蹊跷的?”寒门孤火提声问道。
夏宇龙笑了笑,将其中的蹊跷分析了出来……
千年树妖自华山的封印之下复活,逃到了东海上,为何嗜血龙珠不将千年树妖给镇住?还任由其在东海边上祸害苍生?
这有两个方面的蹊跷……
其一,千年树妖或许已将嗜血龙珠给反噬了。
其二,嗜血龙珠正气之精血或许即将耗尽,它正苦苦死撑。
从方才墓室的摇晃来看,夏宇龙是倾向于其二的,嗜血龙珠的镇妖魔力尚有,但它已经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这番话让寒门孤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着头,似乎觉得夏宇龙说得有些道理。
夏宇龙继续说道:“嗜血龙珠既是镇妖宝物,我们也并非妖物,它定是伤害不到我们,我们此次前去,不单只是救人,还要助嗜血龙珠一臂之力,将树妖给除了,还东海安宁。”
“这……”寒门孤火低头不语,他沉思片刻,“我认为这还是不妥,师父说了,天琅山乃东海禁地,谁去了都会回不来的,你……你们还是别去了,苍穹之下,妖魔鬼怪到处都是,你们到哪里剑指苍穹、笑傲三界都行,为何非得要到天琅山去?”
“哎呀!”张仙急了,“关键时候您咋就顽固不化呢,你也晓得,树妖逃到东海上去了,嗜血龙珠若真被树妖给反噬了,东土之上不就生灵涂炭了吗?”
说着,她要伸出手去捏寒门孤火脸上的那颗黑痣。
“唉,死丫头,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我怕你!”
寒门孤火急得跃身而起,跳到了一口棺材上。
随后便坐进了棺材里,又道:“哼,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尽是满口胡说,就……就算生灵涂炭又怎样,大不了往棺材里一躺,一了百了!”
“唉,此话讲得一点也不负责任,你这老无赖。”
张仙气得满脸通红,站在原地不停地摇着头。
大胡子走到夏宇龙身边,低声道:“好兄弟,这糟老头疯疯癫癫的莫要理会他,明天等我去寻到了船,我们偷偷地去,反正此事也指望不上他。”
“嗯!”
夏宇龙点了点头,心想,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总之天琅山是非去不可的,不仅是为了救芯儿,还得打探千年树妖的虚实,哪怕真是陷阱,不管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想到这里,夏宇龙走上前去,笑道:“听闻寒门派在江湖中来无影去无踪,专干屠村灭门的勾当,中原边陲的高桥村所有人和龙古镇豹头铺一家人,都死于非命,老爷爷,您可是寒门派的人……”
话未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寒门孤火一屁股塌在了棺材中……
为自己开脱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他们,是他们!”他一脸惶恐地看着前方。
“嘿嘿,总算是抓住了他的软肋。”大胡子竖起了大拇指,嘴角咧开了一条缝。
张仙笑道:“我们正是为了追查此事而来,想不到老爷爷却是个人面兽心之人,那些人死得冤枉,与老爷爷是无仇无怨的吧?”
此时,久坐不动的小机灵也吐出一句话来:“阿弥陀佛,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爷爷,不管有何难言之隐,终究还得面对这因果福报,苍天有眼,躲是躲不掉的!”
“嘿嘿,精辟,小光头果真是个文化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胡子拍手叫绝,接连向小机灵竖了几个大拇指。
小机灵双手合十,目视着前方,又道:“佛祖对拍马屁之人,从来都是不排斥,也不喜欢的,但佛祖普度众生,他希望每个人都好,拍马屁之人自然也有他的福报。”
大胡子面色一沉,随后便嘿嘿笑道:“小光头嘴上不饶人,但听着也舒服……”
他又嘿嘿一笑,问道:“莫非佛主最厌恨那些作恶多端之人吗?”
说着,便向寒门孤火看去,所有人也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是啊,苍天有眼,小光头说得没错。”寒门孤火长叹一声,“都是我那两个孽徒在江湖中闯出的祸事!”
“这话从何说起?”张仙追问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寒门孤火整理了凌乱的衣服,正襟危坐,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说起天苍派东山道人,寒门孤火知之甚少,只晓得东山道人为上古时候的人物,也不知自己是东山道人第几代徒孙了?
自东山道人自创建天苍派以来,他便立了个派规,只能收一人为徒。
师父定当竭尽全力,把毕生所学传授于弟子,徒弟更不可图功名利禄,要潜心专研,学有所为,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守护一方之安宁,弘扬天苍派之正气。
虽说是天苍派,名头听起来很响,只是派中的弟子代代单传,在江湖中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各派有交涉,其名号自然也是不温不火的了。
从古至今,天苍派各代弟子都谨遵东山道人训命,在东海边上,惩奸除恶,深受一方百姓之爱戴。
寒门孤火是天仓古镇边上的弃婴,他师父玄真子捡到他的时候,还不足两个月大。
玄真子在镇中四下打听孩子的父母无果后,便将其收为了徒弟,在他身上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十八般武艺全都传授于他。
寒门孤火也不负师父厚望,二十年来,跟随师父苦心修炼。
特别是天苍派独门绝技“火中取肝胆”、“三针寒”,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在寒门孤火二十二岁的时候,师父便云游四海去了。
师父说,他要去寻找太祖师公东山道人的遗骸,找到后便会回来,与太祖师公一起合葬在这墓室中。
如果找不着,后边的徒子徒孙将会接着寻找……
听到这里,张仙看着墓室中央的两口棺椁,“哦”了一声,说道:“难怪这两口棺椁都是空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寒门孤火问道:“老爷爷,东山道人去了哪里,他的遗骸为何不在这棺椁中呢?”
寒门孤火轻叹一声,继续往下说去……
听师父说,东山道人的遗骸,是在商朝被劫走的。
师父也是听师父的师父说的,由于年代过于久远,而且每一代均为口口相传,具体在哪年哪号?谁又能记得这么清楚。
师父说,就在太祖师公的尸骸被劫走那天,天空中风云突变,在东海上升腾起了一条黑色的巨大的水柱。
随后,整个大地乌云翻滚、暗无天日,待乌云和水柱退去,东山道人的尸骸已不在墓室中了。
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紧接着,镇上有一半的人,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地死去,天仓镇一度变成了一座空城……
张仙看着夏宇龙说道:“哥哥,这东山道人乃上古之人,且他的尸骸早已无处寻觅,怕是?”
“嗯!”夏宇龙点着头,却是一脸的沉着。
他想,既然东山道人有了些线索,那定是得找下去的了,此事也急不来,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一提到寒门派的罪行,老爷爷却变得惶恐不安起来,莫非他真是杀人凶手吗?
他向寒门孤火看去,问道:“老爷爷,那豹头铺被灭门和高桥村被屠村又是怎么回事?”
“快说,你绕了一大圈,还没点到正题上呢?”大胡子扯着嗓子也追问起来。
寒门孤火瞪了大胡子一眼,将后来的事情又和盘托出……
就在寒门孤火的师父玄真子云游四海不久,他就正式收了一名徒弟,名叫韦开山。
韦开山是大江北岸一户贫困农家的小孩,这户韦姓人家生育了十八个男孩。
因官府征收的苛捐杂税过重,后边出生的小孩实在是抚养不起,父母要么将他们,送给了无小孩的人家,要么送往各派学艺去了。
韦开山在家中排行十四,又名韦十四。
那时候他只有三岁,看起来乖巧玲珑,且聪明好学,深得寒门孤火的喜欢。
寒门孤火不遗余力地将毕生绝学教与他。
可是没过两年,韦开山的父母,又将第十六个男孩也送到了寒门派学艺,这可是把寒门孤火给难住了。
因为,太祖师公有训令在先,只能收一人为徒,他婉言给拒绝了。
没想到其父母领着韦十六在墓碑前跪了一夜,寒门孤火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训令不可违,他与韦十六只能以叔侄相称,虽说一举两得,却给后面的事情埋下了祸端……
“哦,我知道了!”张仙点着头,略有所思地问道,“爷爷,寒门派的名声定是给韦家两兄弟给败坏的?”
寒门孤火轻叹一声,点着头,回道:“正是,此事我已不想再提了,可是你们又将它给挖了出来……”
他摆了摆手,“也罢也罢,总之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教育好他们,才让他们在江湖中为所欲为。”
说起这事,寒门孤火的心是痛的……
韦氏两兄弟从小乖巧懂事,深得寒门孤火的喜爱。
且两兄弟学东西也很快,他们还不到三十出头,就已经学尽了寒门孤火的毕生绝学。
两兄弟的岁数也仅相差三岁,韦开山二十有五,韦十六二十有二,他们已长大成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韦开山是寒门孤火的正统弟子,自然是要坚守墓室的。
而韦十六则要自由得多,他不受寒门派条条框框限制,在江湖中来去自由。
起初几年他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名声也因此大振,江湖上称之为十六独行侠。
但自从韦十六遇见了茅山派首座黄道阳,两人一见如故。
黄道阳心胸狭窄,容不得比他好的人,表面上为正派人士,暗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二十年来,为了得到一本修仙奇书,哪怕是得知丁点线索,他都会干起杀人灭门之事。
韦十六自然就成了他的帮凶。
黄道阳为人阴险狡诈,为逃避江湖公愤,自然把这些祸事全都推到了寒门派的头上。
最后,弄得天下百姓听到“寒门派”三字,无不为之惶恐,连天仓镇的百姓,对寒门孤火也都避而远之了。
说到这里,寒门孤火哀叹一声,自嘲道:“我真是糊涂蠢蛋,愚昧至极,要是遵从了太祖师公的训令,也不会弄到这份田地了,这就是报应……”
说着,他使劲地拍打着棺材壁,脸上挂满了懊悔。
夏宇龙安慰道:“爷爷,其实您做的是一件好事,只是韦十六不争气,败坏了您的名声,您又何必太过于自责!”
“是啊,是啊,此事并非爷爷的错,还望爷爷把心放宽些,别钻牛角尖了……”张仙也劝说道。
听了夏宇龙和张仙的话,寒门孤火心里多多少少得到了些慰藉……
片刻,他轻叹一声,又道:“我徒儿韦开山知道他十六弟在外边专干灭门屠村的营生,便主动向我请缨,前去清理门户,哪晓得他一去便杳无音信了,我一等就是十年……”
他抬起头来,望着墙上那暗黄色的油灯,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到江湖各处去寻他们两兄弟,只要听到有村落被屠的消息,我便会前往查看……”
大胡子急忙接话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他们干的好事!哈哈,你说我猜得对不?”
寒门孤火并未理会大胡子,昂着头继续往下说去,“有些人死相蹊跷,像是中了蛊毒而死,而有些人的颈部果真有绣花针的痕迹……”
“唉!”
寒门孤火哀叹一声,又道:“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我想,那孽畜在暗,而我在明,他们是有意躲着我的,我又怎能寻觅得到他们的踪迹,来到中原边陲我又听到了豹头铺被灭门和高桥村被屠村的事情,我也懒得去查看了,又担心太祖师公的墓室被人给毁了,就这样回到了天仓镇上。”
张仙问道:“爷爷,韦开山离开这墓室后也干起了灭门屠村的勾当吗?”
寒门孤火沉思片刻,回道:“韦开山我以师徒关系对他严格教导,他心地纯善,倒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但是他作为哥哥,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他舍得杀吗……”
话到此处,寒门孤火再次陷入了沉思,随后他分析了两种情形……
一是,要么韦开山,已被他弟弟给夺去了性命,不过这种情况不大可能会发生,韦开山的功力在他弟弟之上,警觉度极高,想要取他性命并非易事。
另一种情形是,韦开山经受不住他弟弟的蛊惑,二人沆瀣一气,一起替茅山派卖命,干起了屠村杀人的勾当……
总之,寒门派名声已臭,在江湖中引起了公愤。
有一次,中原各大派找上门来,想灭了寒门派。
各派还道寒门派门下弟子众多,来了两三百人。
却见到只有寒门孤火这么个糟老头子,却是要逼寒门孤火交出门下所有弟子。
为了打击各派嚣张气焰,寒门孤火说,我寒门派弟子遍布中原各地,你们杀得完吗?
后来,寒门孤火与各派首座,在大江边缠斗了两天两夜。
寒门孤火身上多处受伤,终究寡不敌众,跳入了江河之中。
想必,这一跳定是有去无回了,想不到被一个打鱼的老头用渔网给打捞了出来。
寒门孤火在渔船上躺了两天,把所有的事情都与老渔翁说了。
老渔翁是个聋人,每次寒门孤火与他说话,他都看着寒门孤火笑。
待身上的伤逐渐好转,老渔翁便把他送回了岸边,隔三差五为他送来些鱼虾。
寒门孤火的双眼,从墙壁上那几盏油灯收了回来,他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向夏宇龙他们看了过来,继续说道:“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老渔翁是否尚在人世,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些丑事我只说与你们听,你们别再给我传扬出去了,说出来丢脸!”
张仙哈哈笑道:“我们自然是不说,但我不敢保证老渔翁会不会说,想不到老爷爷还挺好面子的啊!”
“是了是了,人越老越是在乎自己的身后事,老爷爷这般思虑,我们自然理解,自然理解,呵呵……”
大胡子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了两排又黄又大的牙齿。
张仙心直口快,寒门孤火听起来却也觉得舒服。
但大胡子的话,让他听起来却是这般别扭刺耳。
他从棺材中窜起,直逼大胡子这边而来,喝道:“我很老吗,你看你的脸,一边稀烂,一边有刀疤,比我难看得多了,在这苍穹之下,你当是以丑男封神了吧,没啥事就闭上你的茅坑嘴,别臭到了大伙儿,呸,他姥姥的,同样的话在你这厮的嘴里咋就变得这么恶心!”
“我……我……”大胡子被气得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你什么你,滚到一边去,瞧你这副嘴脸!”寒门孤火夺步逼近。
大胡子先前吃了他的亏,仍有余悸,心想,这糟老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莫要与他较真了,哼,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只见大胡子快速躲闪,往小机灵那边逃了去,他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学起小机灵念起经来。
夏宇龙思索片刻,似乎从寒门孤火的话中,理出了些头绪……
他轻呼一声,看着寒门孤火,说道:“爷爷,龙古镇豹头铺一家被灭门,怕是与寒门派没有多大关系,应是黄道阳所为!”
“这……这话又从何说起?”寒门孤火追问道。
“这只是我的主观猜想,不一定为实……”夏宇龙笑了笑,背着手,踱起了步子,“记得小时候,我与爷爷夜闯豹头铺,我们查看过每一具尸体,在他们身上,均没有发现绣花针的痕迹,他们无任何外伤,像是中了蛊毒而死,其实,姚爷爷是知道的,只是闭口不谈,因为那时候,镇上的人都谈蛊色变……”
说到这里,张仙突然插了话:“哦,我想起来了,就在你和夏爷爷离开龙古镇后,两个爷爷会定期挨家挨户去发药,说是清热解毒、去火驱邪之药,其实蛊毒还得重在预防,如果真中了蛊毒,除非是下蛊之人网开一面,就算是有灵丹妙药或者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夏宇龙“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黄道阳乃江湖人士,且为人阴险狡诈,他学会几门蛊毒也不足为奇,其实,他最险恶之处,是把他的所作所为嫁祸给别人,豹头铺中死去的人喉部发黑,在死后被灌了一种草木混合剧毒物,为何还会如此多此一举,那定然是想栽赃祸害,此类草木混合剧毒也只有懂医术之人才能配制。”
张仙若有所悟,又“哦”了一声,说道:“镇上只有爷爷懂医术……”
说着,她又“哦”了一声,看着夏宇龙脱口说道:“黄老怪是想栽赃给爷爷,他哪会知道,人死后,灌下去的药是不会流到肚子里的,好在那些探案的昏官草草了事,不然爷爷会惹得一身麻烦,哼,这黄老怪真是可恶啊。”
夏宇龙连连点头,认为张仙分析在理儿,这也正是他所想到的。
寒门孤火说道:“这两个孽畜总算是少干了些灭门之事……”
话音未落,他急忙转过头来,看着夏宇龙问道:“高桥村一村子的人呢,我寒门派有没有参与其中?”
夏宇龙沉吟片刻,一脸正色地回道:“在姜家人身上,的确发现了绣花针的痕迹。”
寒门孤火背着双手,眉头微微一皱,哀叹一声,说道:“这两个孽畜的双手上沾满了人血,与恶魔又有何异,哼,上天还未收拾他们啊!”
夏宇龙犹豫片刻,说道:“那韦氏兄弟怕是有一个已经死在豹头铺中了。”
“啊,真的吗?”寒门孤火脸上显露出悲伤之色,随后却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造孽啊,自作孽不可活!”
他满含热泪地看着夏宇龙,问道:“他……他又怎么会到豹头铺里去了?”
夏宇龙道:“那天夜里,我们得到冥冥萤火指引,再次夜闯豹头铺,在豹头铺院内发现了一具黑衣人的尸体,那尸体已经成了干尸状,正躺在阶梯上,死了怕是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他的双眼怒视前方,右手掌心捏着三支绣花针,像是要发针的样子。”
“他身形相貌如何?”寒门孤火急着追问道。
张仙抢着答道:“那干尸身形消瘦,身长六尺**,且颧骨高耸。”
“啊!”寒门孤火发出这声惊叹,仰望着墓室壁上的一盏明灯,沉思片刻,“果真是他们,两兄弟身形相当,也不知是十四还是十六?”
片刻,他回过神来,又问道:“他死于何人之手?”
“黑衣人李木峰的鬼影缠佛手!”夏宇龙回道。
“他肋骨尽碎,毫无还手之力。”张仙补充了这句。
寒门孤火沉默片刻,看着夏宇龙缓缓地道:“在白天我瞧见他与你缠斗,那厮功夫平平,却也不见得多么厉害,他还被我刺了几针,若不是我有意留他性命,恐怕他早就下地狱去了。”
夏宇龙轻叹一声,说道:“那时候他还未受伤,他的妖妖黑衣在龙古镇上作威作福,祸害一方,就算是十个我被他缠住,恐怕也很难脱身……”
他转眼看着寒门孤火:“还有他的鬼影缠佛手,是何等阴毒,我七个师叔就丧命在他的毒手之下,我爷爷耗尽毕生法术,才破了他的命门,他的伤恐怕是不能痊愈的了,但要取他性命也并非易事。”
张仙冷“哼”一声,说道:“今天算他走运,下次他一定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哦……”寒门孤火搓捏着脸上的黑痣,“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这些邪魔歪道之人自相残杀,那是必然之事了,那厮死了好,起码在江湖中少了一个祸害,只可惜还有一个孽畜去向不知,他日让我撞见,我一定为寒门派清理门户!”
张仙咕噜着双眼,笑着问道:“爷爷就这么断定韦家兄弟都是屠村灭门的凶手吗?”
“你这死丫头!”寒门孤火咬牙切齿地抓挠着头,“又想乱了我的心智,我说是他们就是,这三十年来,他们如果真有些良心,早就回来看我了,谁说他们不是,我就跟谁急!”
张仙红着脸,“咦”了一声,谦让道:“是是是,爷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寒门孤火将满头白发,抓挠得十分凌乱……
朝着张仙喝道:“你是在敷衍我,从你的口气中,我听出了不真诚!”
说着他便“哈哈哈”癫狂地笑出了声,且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极为恍惚痛苦。
“这……这……”张仙急得说不出话来。
夏宇龙低沉道:“仙儿,老爷爷的疯狂病又犯了,别再激他了。”
张仙点了点头,说道:“让我替他施几针吧。”
她正要伸手去掏腰间的土方袋子……
夏宇龙即刻拿住了她的手,说道:“仙儿,不可,古书上有记载,疯癫之狂,仙医彷徨,法灸神针,两败俱伤,这疯癫之病不同于童子病。”
张仙“嗯”了一声,将土方袋子放回了腰间,说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忍心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话音未落,寒门孤火又癫狂地笑了起来,朝着夏宇龙和张仙怒吼道:“你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说着,便跃身而起,跳到了阶梯顶上,飞一般的速度往墓道口去了。
他癫狂的痴笑声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墓道口处。
墓室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胡子靠在小机灵的肩膀上猛然醒来。
这样的安静来得太突然,使得他打了个惊梦,认为自己又孤零零地倒在了厮杀的战场上。
发现自己与龙兄弟身处在墓室中时,他心里才得到了宽慰……
心想,战场上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恐怕再也不适合我了,也不知为何,跟着龙兄弟倒反觉得安心实在。
他站起身走上前来,问道:“怎的,糟老头子又生气了么?”
夏宇龙回道:“他的疯癫病又发作了……”
他顿了片刻,又道:“我们不能再拖了,我有预感,东山道人的尸骸,怕是被千年树妖给劫去的。”
大胡子挠着头,自言道:“只听说盗墓有盗金银财宝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盗尸体的,嘿嘿,莫非尸体中有什么宝贝不成?”
夏宇龙表情凝重,说道:“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天亮后,我们得想法子到天琅山去,不仅要救芯儿,还要打探东海上的虚实。”
大胡子乐道:“得嘞,找船之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弄它一条结结实实的大船。”
小机灵也走上前来,说道:“哥哥姐姐,我也随你们一块去,你们不能将我扔在这里了,虽然我做不得什么,但那些不听话的妖怪,我可以念经给他们听,让他们改过自新。”
“好……”
夏宇龙他们三人相视着笑了。
张仙俯下身来,替他整理了凌乱的衣襟,说道:“那是自然,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又岂能将你弃之,望你跟着哥哥好好学艺,长大了成为哥哥这样的人!”
“阿弥陀佛……”小机灵双手合十,摇了摇头,“小机灵只会念经,其他的一概不敢兴趣,哥哥乃三界中可遇而不可求的能人,小机灵是学不来的。”
夏宇龙红着脸,说道:“呵呵,我哪是什么能人,小机灵别把哥哥给夸上天了!”
“阿弥陀佛,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自有安排,但却又不可道破天机,留点悬念为好。”
小机灵抢上一步,向夏宇龙行了合十礼,又道:“昨夜我与佛主对话,已悟透了许多,师父让我跟随哥哥,是冥冥中的安排,三界正在滑向罪恶的深渊,魔界的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哥哥身上的担子很是沉重啊,小机灵跟随哥哥,只能诵经念佛,能否挽救更多滑向罪恶深潭的众生,一切得看天意了!”
听了小机灵的话,夏宇龙和张仙面面相觑,变得哑口无言起来。
此番话语寓意深长,与他小孩子的身份却是极大地不符,倒像是出自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佛光智者之口。
大胡子搓揉着小机灵的光头,嘿嘿一笑,说道:“我就说了嘛,小和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把你们都给震撼到了吧!”
张仙“唉”了一声,看着大胡子急道,“佛主的头是多么的神圣,给你随便乱摸的么,你这般胡来是对佛主的不敬,快把手拿开!”
小机灵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胖子大哥无恶意,佛主是不会怪罪的,谁说佛主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佛主与众生皆平等,与众生皆朋友!”
张仙急了,叉着腰,气道:“小不点,我替你说话,你却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
话说间,又猛然感觉到墓室中一阵晃动,轰隆隆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夏宇龙他们四人差点没摔在地上。
四人夺路前行,沿着阶梯很快便来到了墓道口。
熟悉墓室的夏宇龙,在石碑边触碰到了机关。
“轰隆”一声石碑打开了,火红的光亮射进了墓道之中,晃得四人睁不开眼来。
放眼望去,太阳正浮在海平线上。
海面上金灿灿的,仿佛铺上了一层金纱。
又一阵晃动袭来,整个海面上犹如沸水般,溅起一簇簇水花,蔚为壮观。
大胡子“呦呵”一声,扯着嗓子说道:“这真是大开眼界了,谁有这般能耐把海水给搅沸了?”
通天眼中,夏宇龙看到,在遥远的大海深处,正浮动着一团团邪恶的瘴气。
瘴气直冲云霄,在它的怀抱下,一座阴深诡异而不可捉摸的大山时隐时现,想必那便是东海上的天琅山了吧?
张仙在身边问道:“哥哥,看到什么了?”
夏宇龙环顾四周,回道:“天琅山就在前方深海之中,快,赶快找船!”
四人在小土堆上合计了一番后,便分头行动了。
大胡子领着小和尚,往天仓镇中行去。
镇上漆黑一片,阵阵碳灰味迎面扑来,让人好不呛鼻。
废墟中有的房屋,被烧得只剩下一副黑炭骨架子了,海风拂来,吱嘎吱嘎声此起彼伏。
有些房屋,则已完全葬身于火海,只有几道残墙,孤零零地矗立于风中,低声吟诉曾经的繁华……
大胡子轻叹一声,骂骂咧咧地道:“他狗日的,这都烧成啥样子了,连一只烤鸡都没给老子留下。”
“阿弥陀佛!”小机灵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看着大胡子,“胡大哥,师父说了,一个人嘴上老是挂着粗话不好,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给人感觉轻浮和粗俗。”
大胡子心中“咯噔”了一下,嘿嘿笑道:“你这小和尚头还乳臭未干,却是满口的大道理,唉,你仙姐不在,咱们随意些,这话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偶尔暴暴粗口,挺爽快的。”
小机灵“哦”了一声,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胡大哥喜欢仙姐?”
大胡子停住了脚步,右手叉腰,左手拍了拍额头,心道:“嘿,你这小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小机灵走上前来,正视着大胡子,问道:“胡大哥,您说我说得对不对,人生在世有了所喜所爱,精神上就有了依托,精神上有了依托,就会付诸行动,表现在言语上。”
大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俯下身来,捧着小机灵的小脸蛋,叮嘱道:“我得告诉你了,这事别乱传出去了,如果让我听见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我就不让你跟着我了,听懂了吗,大人的事少掺和。”
小机灵睁大水灵灵的双眼,点了点头,说道:“师父时常教导我,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管的不管,免得犯了嗔戒。”
“嗯,这就对了!”大胡子轻抚着小机灵的头……
随后便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又道:“喜欢又怎样呢,只能远观她的美,她是我心中的女神,不可将之随意亵渎了。”
“阿弥陀佛,听胡大哥这么说来,注定是一场虐心的爱……”小机灵又双手合十,“师父说了,爱情这东西是没道理的,它有时候会让你透彻心凉的痛,有时候又让你满怀憧憬的欢,爱与被爱同样是受罪,不如将之看成是一次难得的修行。”
大胡子望着前方,点着头,道:“唉……你说得还真有些符合我的心境啊!”
他嘿嘿一笑,又道:“你是真小人有大智慧,今后多教胡大哥说说话。”
听到“真小人”三个字,小机灵眉头一皱,说道:“胡大哥说的真小人让人听了心生歧意,这便是说话的技巧了,若是让心机巧的人听了,定会与胡大哥较真的!”
此话虽然不重,却如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了大胡子脸上……
大胡子顿了片刻,笑道:“你说我该如何说得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机灵淡淡一笑,“师父说了,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大胡子捡了个自讨没趣,他轻脚轻手地紧随其后……
嘴里嘟囔道:“嗯,真小人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莫非叫小真人,还是叫人真小好呢,唉,总之都不好听,这嘴就是欠抽!”
说着,便朝自己的嘴上连抽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