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枯树圆月寒
狼嚎哀四方
龙古冷清秋
万草风中颤……
姚半仙让众徒孙关上了乾坤派大门,和记恩、张仙以及向天他们七人向夏宇龙屋内直奔而去。
蓝芯扶着床沿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仙扶起了蓝芯关切地问道:“芯儿,哥哥怎么了?”
蓝芯哽咽着回答:“哥哥全身冰凉,已经没有呼吸了,他……他……”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张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看着静躺着的夏宇龙,眼泪不知不觉地流淌了下来,对哥哥的担心和爱慕最终化作了一颗颗滚烫的热泪。
姚半仙疾步前来,以多年行医老到的手法观察起了夏宇龙的身体。
夏宇龙的身体如坚冰般寒冷,各处脉象已不再跳动,鼻息也没有了生气,胸腔处亦是静如止水。
姚半仙脸色大变,失亲之痛顿然袭来,只感觉眼前一阵晕眩,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幸得身后的记恩及时将他托起。
由于悲伤过度,姚半仙体内的气血颠倒无常,丹田内的浑浊之气直逼肝胆,只听见“噗嗤”一声,口中的鲜血喷洒如水,整个人从记恩的手中滑落,犹如一堆烂泥般瘫软了下来。
“师父,您怎么了?”
向天他们七人抢上前来把姚半仙扶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记恩看着奄奄一息的姚半仙,急道:“姚弟啊,你可别吓唬我啊,宇龙他一定没事的,你一定要撑住啊。”
只听见“啊”的一声,姚半仙将再次涌至喉咙的鲜血吞了回去。
“你……你们不要扶我!”
姚半仙调息片刻,使出全部气力,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床前,右手颤悠悠地抚摸着夏宇龙的额头……
失声痛哭起来:“宇龙,我的好孙儿,如今你向山尸骨未寒,你却又离我们而去了,爷爷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向你交代啊,你却比爷爷先走了一步,呜呜呜……你就这么忍心抛弃爷爷么,还有你记恩爷爷,还有仙儿和芯儿……”
记恩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当他触摸到夏宇龙的身体时,他先是震惊,随后便感觉到无尽的悲怆,两行泪水直落而下,他在心里悲叹道:“宇龙有蛟龙护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全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姚半仙神情甚是忧伤,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张仙,急道:“仙儿,我知道你有办法,快……快求救你的土方袋子,可有医治你宇龙哥哥的药方子?”
张仙取下腰间的土方袋子,口中默念几句咒语,将右手伸进了土方袋子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将目光集中在了张仙的右手上,待张仙的手从土方袋子中拿出来时,所有人都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张仙红着眼眸,说道:“爷爷,这土方袋子中找不到治疗宇龙哥哥的药方子,先前我也试过好几次了……”
姚半仙叫张仙又多试了几次,但张仙依旧求不来任何一剂药方子,她含泪看着姚半仙说道:“爷爷,授予我土方袋子那婆婆说了,求不到药方,不是地老便是天荒,恐怕宇龙哥哥他……”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姚半仙自然知道张仙说这话的意思,他长叹了一口气,万念俱灰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夏宇龙的突然离世,让乾坤派上下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众徒孙中有些惴惴不安,有些深感惋惜,有些低声哭泣,向天他们七人更多的则是愤怒和憎恨,他们都想去寻那族长为宇龙讨回公道。
向雷是火爆性子,提剑便领着自己的徒弟要出门,向天他们六人也蠢蠢欲动起来……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叫住了向雷,“不要再去添乱了,那些黑衣人随时会来找我们的不是,你们若是各自为战,我乾坤派可就真亡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宇龙离世的事情千万不能张扬出去,否则我们会遭至黑衣人更猛烈的反扑,出了这个门,大家都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众徒孙齐声应“是!”
姚半仙回到屋内默念“释心咒”运气调息,元气得以恢复,他吩咐徒孙叫来了记恩、张仙和向天他们七人。
屋内很是安静……
在座的都还沉浸在失去夏宇龙的悲痛之中,一个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连平时爱说爱笑的张仙也是一脸的阴沉。
姚半仙来回踱着步子,突然他转过身来,看着记恩愤愤地说道:“我想宇龙的死一定与蓝芯这个小妖女有关。”
“此话怎讲?”
记恩很是惊异地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姚弟对蓝芯还存在偏见,他为蓝芯隐隐感到担忧。
听了姚半仙的话,张仙和向天他们七人猛然地抬起头来,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姚半仙身上。
姚半仙“哼”了一声,说道:“这几天她和仙儿轮流守护宇龙,她一定是趁宇龙昏迷之时使妖术窃取了宇龙身上蛟龙的灵气,为了灭口她谋害了宇龙,这小妖女来自冥界,脾气鬼得紧咧……”
在座的都觉得这事不大可能,若是蓝芯有谋害宇龙之心,早在灵山上就把他给谋害了,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记恩说道:“姚弟,你是犯糊涂了吧?蓝芯为我们打败了黄道阳,我乾坤派在江湖中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我们应该感谢她才是啊,况且她对宇龙一往情深,怎会下此毒手?我认为不大可能……”
姚半仙“唉”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打败黄道阳只不过是她的幌子罢了,她谋害宇龙是真,其它都是假的,像她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们可别被她的表象给蒙骗了。”
张仙也道:“爷爷,宇龙哥哥突然离去在他昏迷的时候就有了预兆,我多次向土方袋子讨要唤醒哥哥的药方子,每次取出来的都是一纸空药方,而且芯儿妹子心地善良,我想她对宇龙哥哥绝不会有二心。”
向天也道:“是啊,师父,自从在灵山上认识蓝芯以来,我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她在对付黄道阳时,众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以死相搏的啊。”
向地和向水也纷纷应道:“是啊,还请师父明鉴啊。”
姚半仙看着记恩怒道:“你们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是吗?你们被小妖女给骗了都不知道,小妖女是人面兽心,骗人的把戏自然比你们高明得多,你看看你,除了有一身管理家务的本事外,可曾有几次在江湖上行走过,江湖险恶你们不知道?”
“这……”
还未等记恩说话,姚半仙又转过脸来看着向天他们七人,斥责道:“你们八个师兄弟自幼跟着为师学艺了,平时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现在一个个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姚半仙又看着张仙说道:“仙儿,你太糊涂了,你和宇龙都是我的孙子,一定要像爷爷一样明察是非啊,你也别被那小妖女给蒙骗了。”
张仙嘴角动了动,想为蓝芯再作争辩,却被姚半仙那犀利的眼神给吓住了,姚爷爷这样可怕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确实让她惊冒一身冷汗。但不管怎样,她都是相信蓝芯妹子的,蓝芯一定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姚半仙的一席话让向天他们七人不敢作声。
记恩本想为蓝芯再打抱不平,却又担心自己的话会刺激了姚弟,加重他的病情,他轻叹一声,也只好罢了口。
张仙看着姚半仙惨白的脸问道:“爷爷,您脸上的气色很不好,您的身体怎么了,让仙儿为你医治好吗?”
向天也道:“还请师父保重好身体。”
向地他们六人也齐声道:“请师父保重好身体……”
姚半仙这才想起他先前忘了涂胭脂水粉,他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颊,颤悠道:“别岔开话题,我的身体好得很,只是伤寒感冒,调养几日便可没事,不用你们操心……”
说着,姚半仙向记恩看去,并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将病情说出去。
姚半仙沉吟片刻,又道:“既然是小妖女谋害了宇龙,我们一定要为宇龙讨回公道,你们看要怎么处置那小妖女?”
记恩、张仙和向天他们七人都无不骇然,他们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他们很是费解,为何姚半仙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偏激和固执了。
过得半晌,记恩还是为蓝芯说了话:“还请姚弟三思啊,既然姚弟不喜欢蓝芯,把她打发走便是了,没有必要伤害人家。”
张仙也劝说道:“爷爷,芯儿妹子不是小妖女,她不会谋害宇龙哥哥的,还请爷爷手下留情……”
向天、向地、向风、向水同时说道:“还请师父三思。”
姚半仙怒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向着那小妖女,是不是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觉得没有必要听我的话了是吗?”
记恩争辩道:“你总是说蓝芯谋害宇龙,得拿出十足的证据啊,空口无凭怎能让人信服?”
姚半仙怒不可遏,喝道“你……你是不是希望我快点死了好接替我的位置,我是越来越看穿你的心思了……”
话说间,姚半仙已口吐鲜血,“砰”的一声倒在了床上。
……
姚半仙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着,似乎快要断气的样子了。
虽说记恩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但为了不让姚半仙再次动怒,也只得一再妥协,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你若执意要这样,我们也只好随你便是了……”
张仙默不作声,她觉得姚爷爷越老越糊涂了,糊涂到不辨是非,蛮不讲理了,或许是宇龙哥哥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她不希望芯儿受到伤害,她想让芯二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向天他们七人也深感无奈,但最终还是追随着记恩的妥协,纷纷点头应“是”。
姚半仙来了精神,他正襟危坐,双眼布满了杀气,一场借道还魂的法事正在他的脑中酝酿。
张仙借着姚半仙休息之时,飞奔至夏宇龙屋内……
此时,蓝芯仍守护在夏宇龙身边不离不弃。
张仙将门掩上,急道:“芯儿,你赶快离开这里!”
蓝芯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黑衣人打过来了么?”
张仙叹道:“不是,反正你快离开便是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蓝芯摇了摇头,哭道:“不,姐姐不讲清楚我哪也不去,宇龙哥哥尸骨未寒,我怎能舍他而去,我要和宇龙哥哥在一起。”
张仙整理了蓝芯凌乱的发丝,心平气和地劝说道:“爷爷他责怪你谋害了哥哥,不知接下来他将如何对你,我们都担心你受到伤害,你快走吧,宇龙哥哥已不在人世,你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半仙爷爷的眼中钉,他越老越糊涂了,也变得越来越小气了,我们都不敢和他顶嘴。”
蓝芯眉头紧锁,她缓缓起身来到窗口边,望着夜空中的圆月,说道:“经过这场风波,我还以为姚爷爷接受了我,想不到他还是不相信我,唉,这样也好,我随宇龙哥哥一同去了便是……”
蓝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两行热泪顺着白皙的脸庞缓缓滑落,心中也释然了。
“啊!”
张仙眼中也噙满了泪水,“芯儿,你别干傻事,哥哥绝不允许你这样做。”
蓝芯又笑道:“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如今哥哥已不在人世,乾坤派又容不下我,我留在阳间还能去哪里,何处又有我的家,不如随哥哥回到阴界去吧,姚爷爷要责罚我,我不反抗便是,恳请姚爷爷赐我一死!”
听了蓝芯的一席话,张仙无言以对,是啊,芯儿回到阳界遇到了宇龙哥哥,她已认定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原本以为乾坤派会是她的家,哪知道爷爷却容不得她,哥哥可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如今哥哥他……
张仙看着夏宇龙的遗体,哀声道:“哥哥,你快些醒来,爷爷要责罚芯儿呢,你就这么忍心抛弃芯儿吗,抛弃我们大家吗?”说着便“呜呜”地痛哭起来。
张仙一向坚强,在别人面前她很少流泪,这次却哭得稀里哗啦的,幽幽怨怨的哭泣声中隐藏着对夏宇龙离去的痛,对蓝芯遭遇的怜,也对自己身世的悲。
蓝芯劝慰道:“仙姐,你把心放宽些,五百年一个轮回,到时候我们会再见面的。”
张仙一把搂住了好妹子蓝芯,哽咽道:“你还有哥哥可托付终身,而我连爹爹妈妈在哪里都不知道,若是你们都走了,我才叫孤苦伶仃的呢,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张仙和蓝芯彼此间说起了各自的身世和心里话,她们聊到了深夜,累了便趴在夏宇龙的身上睡着了。
大天二的眼神甚是忧郁,眼角的泪水正一颗颗滴落,它在院内来回踱步,对着圆月不时地哀嚎,是在呼唤夏宇龙的亡魂还是在为夏宇龙做最后的送行,哀嚎声声声催人断肠。
这便是枯树圆月寒,狼嚎哀四方,龙古冷清秋,万草风中颤。
夏宇龙离世后的第二天夜里,蓝芯像往时一样来到夏宇龙房内,她为夏宇龙整理好了衣物、盖好了被子,便坐在床前黯然神伤起来。
先前在屋外,有几个徒孙见到蓝芯时显得惊慌失措,撒腿跑开了,口中骂道:“这小妖女真是厚颜无耻,害死了宇龙少侠,还有脸留在乾坤派,师父说了,别再和这小妖女再扯上任何干系,咱们快点走,免得沾染了她身上的妖气,落得一身晦气……”
蓝芯知道,乾坤派对她的仇恨是越来越深了,也不知姚爷爷要怎么责罚她,她只希望姚爷爷同意她的请求,赐她一死,然后和哥哥合葬在一起,就怕姚爷爷不仅不答应她的请求,还毫无人性地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蓝芯看着夏宇龙又伤心地哭了,说道:“哥哥,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姚爷爷竟如此对我?我不求别的,只求能与你一起合葬,芯儿死也瞑目了。”
五鬼趁着蓝芯极度忧伤之时,冲破了冥火球的禁锢。
只见五道奇彩之光循着不同的方位向夏宇龙的身体中射去,却听见“砰砰砰”五声,那五道亮光从夏宇龙的身上向房屋的四周弹射出去。
一道道黑影闪过,五鬼散落于各个墙角,现出了原形。
蓝芯看着五鬼惊诧地道:“五位前辈,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你们会吓到人的。”
金鬼走上前来,说道:“芯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他们,那姚老怪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都这样帮他了,他却一点也不领情,最可恨的是他还冤枉你,真是气人。”
土鬼也道:“何必要在这里受他的窝囊气呢,我们带着少主一走了之得了……”
话音未落,火鬼骂道:“他妈的,我认为这样可行,哼,就这么办,让我一把火把姚老怪的住处烧了再走!”
说着,欲要化身往窗外而去……
蓝芯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火鬼,哭道:“火鬼前辈,万万不可胡来,乾坤派可是宇龙哥哥的家啊,也是姚爷爷一辈子的心血,芯儿求你千万别干傻事。”
火鬼愤愤地退了回来,又骂道:“他妈的,还真是看不惯这姚老怪,若不是看在芯儿和少主的面子上,我还真饶不了他。”
水鬼也气愤道:“芯儿,你拼死拼活帮助乾坤派打败了强敌,姚老怪不仅不领你的情,还要责罚你,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来,我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
蓝芯眉头紧皱,忧郁的眼神向夏宇龙看去,叹道:“哥哥已不在人世,我还能去哪里呢,原先我们打算浪迹天涯,完成很多未完成的心愿,看来这一切终究化成了幻影,就让我陪着哥哥便是,若真要离开此地,我们就带着宇龙哥哥回灵山古墓去吧,灵山才是哥哥的家,若是五位前辈不想同我们上灵山,请你们自便吧。”
听了蓝芯的话,五鬼心里很是难受,他们虽然不食人间烟火,却也被蓝芯的痴情深深感动。
金鬼看着木鬼问道:“我说老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深沉,你倒是说说话啊,忘记我们寻找少主的目的了么,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木鬼沉吟片刻,轻叹一声说道:“芯儿,宇龙有龙魂护体,连我们的天宇真火都靠近不得他,以我对天宇龙族的了解,宇龙很可能要沉睡千年才能醒过来,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宇龙又是怎样的人,谁也不知道,千年在阳间实在是太久远了,但在深空宇宙中也就眨眼之间,况且你身体在阳间会慢慢变老,几十年后会变得老态龙钟,但宇龙的身体不会腐烂,你这样等他不知要经多少个轮回?”
蓝芯心下大喜,看着木鬼问道:“木鬼前辈的意思是宇龙哥哥并没有死,他只是沉睡过去了,他最终还是会醒过来的,对吗?”她双眼充满了希望。
木鬼回道:“生便是死,死也是生,宇龙这样沉睡千年,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唉……”
木鬼沉默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放下这段情缘吧,让宇龙在灵山上入土为安,否则你会活得很痛苦,我们也还需再等上千年哩,不知那个时候这三界又是怎样的世界了。”
金鬼说道:“老木说的也不无道理,少主还没真正成长,他还需磨练。”说着,他转过身来看着蓝芯又道:“芯儿,忘记宇龙少主吧,一千年太久了!”
土鬼也道:“是啊,是啊,一千年对于宇龙少主来说只是眨眼的功夫,但这里是阳间,在阳间得有阳间的规矩,你这样干等一千年不知要遭多少罪,受多少煎熬呢?”
听了五鬼的话,蓝芯心乱如麻,她捂着双耳,猛地摇着头,热泪从眼角喷涌而出……
说道:“你们不要再说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哥哥,哪怕是死了我也要陪着她,五百年一个轮回,一千年就两个轮回,算不得什么,我等着他醒来便是,哪怕今后我重新转世做了人,他不认识我了,我也依旧等着他……”
蓝芯恸哭了片刻,心情也舒坦了许多,屋内顿然安静了下来,但蓝芯依旧以泪洗面。
屋内的氛围悲凉而沉闷。
金鬼首先打破了僵局,问道:“芯儿,你真要等宇龙少主么?”
蓝芯点了点头,坚定地回道:“哥哥心地纯善,世间少有,我的心已许给了他,哪怕受到多少煎熬,时间等得多久,我都会等他醒来,我相信我们再有相遇的那天。”说着,便又哭出了声。
蓝芯突然感觉到双眼干涩肿胀,眼泪甚是浓稠,她用手去触摸时,发现流下来的竟是血泪。
水鬼心疼地道:“芯儿,你别再哭了,再哭的话双眼就瞎了。”
蓝芯淡淡一笑,说道:“哥哥都不在了,我要双眼又有何用,我连命都可以给他,何必又在乎这双眼睛呢。”
水鬼哀叹一声,转过身来,看着其余四鬼,急道:“我们得救救芯儿,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芯儿活受罪吧?”
土鬼和火鬼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把脸转到了一边。
水鬼看着金鬼又道:“老金,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又把芯儿送回冥界去吧,但在灵山上芯儿也只能等得了今生,我不忍心看到她经历千年的曲折和磨难。”
金鬼“唉”了一声,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她这般痴情嘛,男欢女爱的东西深奥得紧,我们自然是不懂了,但芯儿也太傻了吧,下次投胎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嫁了不就成了么,三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天底下谁越是痴情,越要受到上天的惩罚,这千年时间恐怕芯儿是难熬咯,这又是何苦呢?”
突然金鬼眼前一亮,看着木鬼问道:“老木,平时看着你傻乎乎的不爱说话,但在关键时候你总能想出一些办法,你也不忍心看到芯儿受千年煎熬吧,你可有挽救芯儿的法子?”
听到“傻乎乎”这几字,木鬼心中自然是很不高兴,他瞥了金鬼一眼,嗔道:“平时你们一个个不是能说会道的吗,关键时候却做起了缩头乌龟,其实你们是有办法的,是你们不愿说罢了。”
水鬼嘿嘿笑道:“我们都知道,阴阳二老对我们都有些交情,但二老最看重的是你……”
“那又怎样?”木鬼打断了水鬼的话。
金鬼接话道:“你能否在阴阳二老那里求个情,让二老收芯儿为徒,便可获得长生之道,宇龙的身体我们可暂存于灵山古墓中,我们在灵山上守护宇龙便是,一千年后宇龙醒来,让他俩再续前缘,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木鬼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见屋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又听见几声呼喝声:“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屋内吵吵嚷嚷的……”
蓝芯看着五鬼急道:“五位前辈,快藏进冥火球中。”
“他娘的,和他们拼了。”
火鬼骂出声来。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是向着夏宇龙的屋内而来。
蓝芯甚是焦急,她跺了跺脚,再次催促道:“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快藏起来,再不听话我可不管你们了,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话未说完,五鬼已化作了五道亮光融进了蓝芯掌心上的冥火球中。
“吱……”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群徒孙,大约二十来人,有五个徒孙走上前来,其中一徒孙看着蓝芯喝道:“快随我们去,今天晚上师公要……”
“别说那么多了,快点把她给绑了,让她跑掉了师公会怪罪我们的。”旁边另外一名徒孙打断了他的话,并将手中的绳子缠绕在了蓝芯的身上,其余徒孙纷纷抢上前来把蓝芯的双手和上身绑了个结实。
蓝芯问道:“你们为何要绑我?”
其中一名徒孙回道:“你去了就知道了,放老实点,别反抗,我们手中可是有剑的,小心一剑了结了你。”
蓝芯哭道:“哥哥已不在人世,你们又这般对我,他会心寒的。”
为首的那名徒孙愤愤地笑道:“还有脸提宇龙少侠,我们不想听你的废话,你心里想什么我们不知道么,快给我走。”说着便将蓝芯推出了门口。
其余徒孙走上前来,将夏宇龙遗体急匆匆地抬出了门。
阴阳宫中……
姚半仙穿着一身道服坐在檀木凳上,他一脸的严肃,脸上看起来红润了许多,显然是涂抹了胭脂水粉,他的双眼球布满了血丝,眼神看起来很是吓人。
向山的遗体已从太极床上移了下来,被装在了旁边的一口红色棺材中。
众徒孙将夏宇龙的遗体放在了太极床上。
蓝芯被几个徒孙推上前来跪在姚半仙跟前。
姚半仙喝道:“你可知罪?”
蓝芯一脸的茫然,问道:“我不知道我有何罪,也不知我在什么地方做错了,姚爷爷为何三番五次针对我?”
姚半仙怒道:“你不要叫我爷爷,我不是你爷爷。”
蓝芯淡淡一笑,问道:“那蓝芯该称呼您什么?是半仙还是老头子?”
“这……这……”
姚半仙支吾片刻,竟一时答不上话来,他向身旁的一个徒孙使了个眼神。
那徒孙跨上一步,抡起手中的皮鞭向蓝芯的背部打去。
只听见“啪啪”两声,蓝芯口中吐出了鲜血,她疼痛得全身颤抖起来。
姚半仙又喝道:“你这冥顽不化的小妖女,你害死了我孙子,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嘴硬,今天非得治治你不可,哼,只要你把宇龙身上蛟龙灵气还与他,让他活回来,我便放了你。”
蓝芯咽下口中的鲜血,笑道:“哥哥的死半仙都无力回天,我一个小女子还能有什么办法,恳请半仙赐蓝芯一死,让我和哥哥到地下做一对鬼夫妻,蓝芯将永远不踏进乾坤派半步,且永世不忘半仙的恩德。”
听了蓝芯的话,姚半仙怒不可遏,喊道:“这小妖女没救了,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快拿我的法器。”
一个徒孙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递到姚半仙手上。
姚半仙打开盒子时,一道道金灿灿的光从盒子中射出,随后便听见幽怨的歌声从盒子里飘飘而出,悠悠绵长的歌声充斥在阴阳宫的每一个角落,犹如从地狱中发出,听得众徒孙心惊胆战。
姚半仙将金灿灿的东西从木盒子中取出。
乍一看,是一个金黄色的铃铛,铃铛的手柄由八颗红色骷髅头串联而成,铃铛的四面镶嵌着八个八卦图形,每个图形均有拇指般大小。
这便是姚半仙的摇魂铃。
众徒孙看着这摇魂铃,交头接耳地说道:“这法器以前怎么不见师公用?”
“一定是降妖除魔的仙器……”
“这回看个小妖女还敢嘴硬……”
“对,最好把她打回原形……”
姚半仙摇响了摇魂铃,怒瞪着蓝芯喝道:“今夜我要借道还魂,一定要让你还回宇龙的灵气,哼,你还我孙儿性命来……”
说起这摇魂铃,姚半仙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年轻那会儿云游四方,寻求升仙之道。
有一年,姚半仙独自一人来到南诏国寻找“避尘珠”,被一伙强盗追杀,他误入了一片丛林,沿着陡峭的山势而上,来到了一座废弃已久的道观。
道观破败不堪,静谧得让人窒息,他推开了布满蛛网的大门,院内是一堆堆杂乱的白骨,有些白骨手中的兵刃已锈迹斑斑,显然,在很久以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厮杀。
姚半仙壮着胆子走进了院内,一阵清风吹来,道观的大堂内响起了清脆的“当当”声。
姚半仙听出这是道家帝钟的声音,他顿感情切,心中一阵惊喜,难道道观中还有人不成,他朝着大堂中喊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我们都是同道中人,被一群强盗追赶至此,可否让姚某借宿一晚?”
大堂内并无应答,轻风再次吹来,大堂内的“当当”声再次响起,姚半仙又向大堂内高喊了几声。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杂乱的“扑扑扑”和“吱吱吱”声响起,打破了道观的沉静,便见到十几只飞鸟从大堂后面的大树上窜出,在道观四周盘旋数圈后向远处飞了去,姚半仙惊出了一身冷汗。
过得片刻,道观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了。
姚半仙小心翼翼地向大堂中走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不寒而栗。
只见大堂的厅堂上坐着一具身穿道服的干尸,干尸的右手握着一个铃铛,铃铛在风中微微摇摆,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干尸的左手捏着一沓符咒,符咒上全是一些面貌狰狞的怪兽。
姚半仙不禁骇然,这干尸不知死了多久,在四壁通透的大堂内却没有飞鸟来啄食他身上的肉,连双眼都保存得如此完好,而且这南诏国常年阴雨绵绵,人死后身体很容易腐烂,最后变成一堆堆白骨,难道这干尸练就了百鸟不近、百虫不蛀的不坏之身。
干尸面部慈祥、目光柔和,且专注着前方,似乎是在守望,又像是在等待,看起来不像是不祥之物。
姚半仙心中的畏惧感大减,思绪也变得飘飘忽忽起来,他搓着嘴唇上的八字胡……
心想,既然这干尸有不坏之身,应该不是凡人,莫非干尸已修炼成仙,只留下了一具空壳,但古书上对这类神仙却没有半点记载,又或者干尸被施了什么法咒,生命时光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南诏国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蛊术,可使人的身体瞬间化为干尸,亡魂被禁锢在干尸之中,需得下蛊人亲自解蛊才能超度亡魂,待魂落莲花池,才能重新投胎做人。
但这种蛊术害人损己,早已被各路道家、巫师弃之不用,听说已经失传近五百年了,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考证?
看着干尸,姚半仙越想越觉得背心发凉,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他对着干尸行了几个跪拜之礼,说道:“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冤鬼,你我也算是有缘在此处相遇,俗话说,山又山道,水有水路,水遇山会转弯,山碰水会让路,姚某在此给您行几个大礼,我们各行其道,互补叨扰……”
说着便起身向大堂门外疾奔而去。
姚半仙本想在道观中留宿一晚,但想到与一个干尸共处一室,心里晦气,到了晚上若是这干尸借尸还魂与他撕斗,岂不是自寻烦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快溜之大吉了事。
出了大堂,姚半仙借着古罗盘往东南方向去了。
哪曾想,姚半仙又误入了密林中的一片坟地,他在坟地中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待走出密林时,西边的天际只剩下了一襟晚照,在忽明忽暗中,前方白幡如林,茫茫群山中全是坟堆子,一阵阵阴气扑面而来,直入骨髓。
姚半仙自知误入了阴界,便急匆匆向道观退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几个女子的尖笑声。
姚半仙向身后看去,借着天空中那轮弯月发出的淡光,却见几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鬼从坟堆中爬出……
经过几番周折,姚半仙奔回了道观之中,女鬼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变得越来越多,飘飘忽忽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姚半仙被迫向大堂中退去,他躲到了干尸的身后,口中默念起驱尸咒语。
那时的姚半仙道法还不深厚,口中吐出的一连串咒语对女鬼不起半点震慑作用。他又惊又恐,心想,莫非今天就是我的劫数,要与这干尸长眠于此了不成?
女鬼的一只只利爪向姚半仙的颈部抓将而来,姚半仙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干尸手中的铃铛响了起来。
随着铃声越来越急促,这群女鬼抱头哀嚎起来,过得片刻,她们七孔流血,化作了一股股妖黑之气,随风消散于月色之中。
整个道观又安静了下来,但冷风依然不止,干尸手中的铃铛又响了起来。
突然大堂外雷电大作,暴雨倾泻而下,冷风也刮得更猛劲了,铃铛的“当当”声不绝于耳。
姚半仙顿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捂上了双耳,看着雷电中忽明忽暗的干尸,他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了门的松动处,屋顶上的两块瓦片直落而下,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应声倒地,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姚半仙站起身来,头脑一阵闷痛,晕乎乎地向大门外走去。
突然干尸手中的铃铛又响了起来,姚半仙猛然想起昨夜被女鬼追赶的事情,那些女鬼很害怕这铃铛声,是铃铛救了他一命。
姚半仙来到干尸旁,认真端详起铃铛来,这才发现铃铛与道士做法事时用的铃铛不同,铃铛手柄全是骷髅头,四面镶嵌着八卦图,他心下大喜,莫非这铃铛是驱赶妖魔鬼怪的神器?
姚半仙再次跪拜于干尸身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话音未落,铃铛再次响起,姚半仙站起身来,凑近耳朵认真聆听,待听到第三声时,姚半仙全身抽搐不止,他迅速扯下身上的破布,将那铃铛塞住,全身的抽搐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胡,对铃铛打起了歪主意,他想将这铃铛据为己有,便伸手要去取干尸手上的铃铛。
突然,干尸低下头来看着姚半仙说道:“年轻人,你怎么把我的帝钟给塞住了,我拿什么来驱赶这些鬼怪?”
姚半仙被吓得脸色大变,他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干尸笑道:“你说我是人是鬼,若我要害你,你早就没命了,昨夜不是我手中的帝钟,你早就被这些孤魂野鬼拖到阴间去吃了。”
姚半仙心中的恐惧感大减,他走上前来问道:“莫非你是山神,专门看护这山中的孤魂野鬼,若不是山神,我实在想不出你是哪路神仙了?”
干尸摇了摇头,笑道:“我这路神仙是从来没有人瞧得上眼的,修炼起来也颇为艰辛,我也不与你卖关子了,我是狐山鬼仙,也算是一路神仙吧。”
“啊……”
姚半仙一脸的不可思议,“俗话说鬼与仙水火不容,想不到你竟然有两重身份,又是鬼又是仙啊。”
说着,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又问道:“这里是狐山么,怎么一只狐狸也见不到?”
干尸又笑道:“那群狐狸昨天夜里你不是见过了吗,她们白天为狐,夜晚为鬼,当然白天很难见到她们了,到了夜晚她们会变成厉鬼,专喝人血,还好你也是修道之人,懂得回到这道观来,若是你误入了坟群之中,恐怕你已经变成白骨了。”
姚半仙拱手再次对干尸表达了谢意,又问道:“神仙都有好的去处,不住宫殿便在圣山上修炼,鬼仙为何甘愿委身在这满是坟堆子的狐山之中?”
干尸又哈哈笑道:“我说了,我的修仙之路颇为艰辛,也是最让仙界看不起的一路神仙,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不过你要记住,要想修炼成仙,关键还得看心态,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只要你心中有宫殿,这里便是宫殿,只要你心里有圣山,这里便是圣山,若没有我鬼仙守护在这狐山上,南诏国不知有多少人遭遇阴界狐鬼的洗劫,我守护在这里自然也是功德一件,俗话说功到自然成,久而久之我的仙气会大有长进的,等迎来了新的鬼仙,我便会云游四海……”
姚半仙恍然大悟,点头应道:“是了,鬼仙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今后在修仙之路上我应多向鬼仙学习……”他在说话的同时,双眼却紧盯着干尸手上的铃铛。
狐山鬼仙问道:“你是看上我手中的帝钟了吧?这是仙界驱赶妖魔鬼怪的法器,叫摇魂铃,可不是市面上卖的铃铛啊,这法器是由天外陨铁铸造。”
“哦,难怪呢!”
姚半仙一脸的馋相,“三界之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法器,姚某真是大开眼界了。”
狐山鬼仙沉吟片刻,说道:“三界之中厉害的法器多得去了,我这法器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不懂行的人拿去,也只是手中的玩物罢了。”
“嗯,好……”
姚半仙向狐山鬼仙竖起了大拇指,又表达了自己的一番赞美之词,对着摇魂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口中不停地发出“啧啧啧”地赞叹之声……
心想,这摇魂铃可是难得宝物!若是得到了它,镇上的人一定是对我刮目相看了,如何才能让狐山鬼仙将手中的法器主动赠与我呢?
狐山鬼仙看着姚半仙笑道:“能在这狐山相遇,你我也算是有缘之人,你两次对我行跪拜之礼,我们同为修行之人,都会同命相怜……”
狐山鬼仙顿了片刻,轻叹一声,又道:“以前误闯狐山的那些人见到我这副模样,他们不是被我的容貌吓跑,就是对我吐了几口唾沫,然后说了声晦气后就愤愤地离开了,这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对我行跪拜之礼的人,我也看出了你的心思,这摇魂铃是一对双胞胎,法力也相同,你扒开我的下腹,见到一个黑色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着另外一个摇魂铃,还有一些鬼画符咒,你拿去便是。”
姚半仙又惊又喜,颤声问道:“鬼仙真把摇魂铃赠与我么,我怎能受如此大礼?”
狐山鬼仙欣慰地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千百年来我一直在等有缘人出现,想必你就是我要等的有缘之人,摇魂铃你拿去便是,当你打开拿盒子时,会有幽幽怨怨的悲泣声从盒子中飘出,很多鬼魔已被封印在了摇魂铃中,这是他们发出的哀嚎声。”
“嗯,多谢鬼仙!”
姚半仙扒开干尸的下腹,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展现在眼前,当他打开盒子时,摇魂铃金灿灿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狐山鬼仙告诫道:“摇魂铃可不是一般的法器,用得好便是造化,用不好会带来劫难,你可要慎用啊,钟由心生,法器是恶是善?全由你的心念所控,你一心向善,法器便是善良的,你若心存恶念,法器亦会变成恶魔,你听清楚了吗?”
姚半仙心里暗自窃喜,他把木盒子轻放于地上,对狐山鬼仙行了几个跪拜之礼,感激道:“多谢鬼仙指点,弟子姚某谨记在心,今后在修仙路上定会一心向善。”
狐山鬼仙笑道:“原本我想与你结交为朋友,但你在我面前却以弟子相称,那我可就是你的师父了,拜狐山鬼仙为师你不会觉得委屈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一路神仙啊。”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姚半仙自知高兴过了头,话讲得太快,将自己说成了弟子,但他转念又想,能拜狐山鬼仙为师,又得到他的法器,是莫大的幸事,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委屈,能拜鬼仙为师,是我的福气,我又怎会挑三拣四的呢,徒儿一定会谨尊师命。”
狐山鬼仙点了点头,又道:“你站起身来,把眼睛闭上,我传授你一些咒语。”
姚半仙双目紧闭站直了身子,只见一串串稀奇古怪的咒语从狐山鬼仙的口中溢出,传至姚半仙的耳中。
待咒语念完,狐山鬼仙笑道:“我已功德圆满,今后就由你继承我的衣钵,为师云游四方去了,切记,一定要多行善事,否则为师绝饶不了你。”
姚半仙睁开了双眼,只见狐山鬼仙化作了一缕缕青烟,飘散在了空气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姚半仙从狐狸山上下来时,却也见到了几只白狐,这些白狐原本是在密林中嬉戏打闹,但见到姚半仙后,都钻进了密林之中。
姚半仙走出密林,与追赶他的那几个强盗遭遇了,他复仇之心猛然升起,想用这几个强盗来试试手脚,便拿出了摇魂铃猛地摇了起来,口中念起了咒语。
铃声响起,五个强盗头痛欲裂,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哀嚎,向姚半仙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姚半仙并未罢手,铃铛摇得更响亮了,随着几声惨叫,五个强盗化作了五只白狐向狐狸山上奔了去。
姚半仙哈哈笑道:“想不到这法器果真灵验,看来我离成仙也不远了。”
但又想到自己寻求升仙之道已过了而立之年,心目中理想的上仙还未曾遇见,竟然拜了个干尸为师,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若是传出去定会惹得同行嘲笑,看来这件事情只能隐藏于心中了。
此时,远处传来了狐山鬼仙的说话声:“你初出茅庐便破坏了我的道法,念你是初犯,我也不予追究,这几个盗贼在狐狸山一带无恶不作,他们也应化成白狐来赎罪,今后你可要千万慎用此法器,用得好便为你日后神仙积了阴德!”
姚半仙心下骇然,原来鬼仙一直在监视他,他也不敢怠慢,拱手说道:“徒儿谨遵师命。”
刚回到龙古镇的那段时间,姚半仙一心向善,用狐山鬼仙传与他的摇魂铃为镇上的人做法事驱鬼避邪,挽救了好多人的生命,也积累了很多功德。
有人问他这神器从何而来,姚半仙却说这哪里是什么神器,是自己苦苦修炼的仙术施于这铃铛上获得的法力,他却从未将在狐狸山上的遭遇说给众人听,连记恩他都未透露半句。
随着时间的推移,姚半仙的名气响遍四方,上门求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却变得心高气傲,心术也越来越不纯正,有好几次他使用这摇魂铃帮人驱鬼时,却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白狐。
亲属上门来找姚半仙讨个说法,姚半仙却说这人被恶鬼纠缠下去也是个死,倒不如将他变成白狐留他一条性命,众人见他说得有理,也不予追究了。
后来,经过姚半仙之手变成白狐的人越来越多,姚半仙知道自己已不能掌控摇魂铃,便将这法器封存了起来。
然而对于夏宇龙的死,姚半仙由于忧伤过度,疑心病又沉渣泛起,变得越发的固执和不可理喻,为了将蓝芯打回原形,以示惩戒,他又启封了这摇魂铃。
……
姚半仙看着蓝芯恶狠狠地问道:“小妖女,你是否知错?只要你把宇龙身上蛟龙的灵气还与他,我便可饶你不死,否则让你尝尝这仙器的厉害。”
蓝芯冷“哼”一声,正色道:“我何错之有,半仙要取我性命我给你便是,何必要拿哥哥来做幌子,哥哥不是我害死的,我愿与哥哥同生共死。”说着,他又哭了起来,血泪沿着脸庞缓缓滑落。
“咿咿呀呀……”
姚半仙将鬼画符咒展开在左手掌心上,口中念起了咒语,右手猛地摇起了摇魂铃。
一道道阴波咒自摇魂铃和鬼画符咒中席卷而出,直逼蓝芯身体。
“啊……”
蓝芯抓挠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魂魄在她身体中跃跃欲出。
冥火球中的五鬼察觉到了蓝芯身体的异样,五鬼本想帮助蓝芯一把,但冥火球的玄关被蓝芯给封住了,五鬼一时无法从冥火球中出来。
向天他们七人和记恩奉姚半仙之命守护在乾坤派四周,随时应付来犯的黑衣人。
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有些为蓝芯低声哀叹、有些则深感惋惜,都认为蓝芯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记恩望着苍茫的远方,自言叹道:“也不知姚弟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张仙来到院内的亭台中,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独自黯然伤神起来,虽然已经过中秋,明月还是这么的圆、这么的亮。
乾坤派团圆温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但突然间,这一切却是变得这么的糟糕,所有的美好瞬间化成了泡影。
眼泪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张仙的视线,她对着圆月心中暗暗祈祷,祈祷蓝芯能躲过这一劫,祈祷宇龙哥哥快些醒过来,小时候妈妈告诉她,只要对着圆月虔心祈祷,可实现心中的愿望。
张仙拭去眼角的泪水,哀叹一声,说道:“就连土方袋子都没有拯救哥哥的药方,真会有奇迹发生吗,若是哥哥醒不过来,爷爷会放过芯儿么?”
此时,张仙心乱如麻,在亭台中已哭成了泪人儿,她在心中呐喊道:“爷爷,你怎会如此的糊涂啊!”
凉风袭来,卷落了院内大树上的黄叶,黄叶落地沙沙作响,大天二站在张仙的身旁,心神很是不定,它对着明月呜呜地哀嚎起来,整个乾坤派凄凉而悲沉。
阴阳宫中持续不断地传来了蓝芯的哀嚎声……
向天来到记恩身旁,急道:“二师父,你快去劝劝师父吧,芯儿是无辜的啊,或许他还能听你一言!”
记恩“唉”了一声,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他急匆匆地转身向阴阳宫中赶去。
来到阴阳宫中,记恩看见蓝芯的身体在人形和白狐之间频繁地变幻着。
姚半仙手中的摇魂铃也摇得越发的急促……
同时喝道:“你害死了我的孙子,我让你变成白狐,永世不得翻身……”
姚半仙整个人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面部的表情狰狞得可怕。
记恩疾奔上去,劝慰道:“姚弟,请你罢手吧,不能一错再错了,宇龙真不是芯儿害死的。”
姚半仙双眼布满了血丝,看着记恩怒道:“你懂什么,你再替她说话我连你也变成白狐,我这是在挽救宇龙的性命,宇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趁着这个空挡,蓝芯奋力地站起身来,扑在了夏宇龙胸口上晕死了过去,眼中的血泪依然在流淌,噙湿了夏宇龙的胸膛。
姚半仙怒指蓝心,看着众徒孙狂吼道:“快,快把她给我拖开,不要让她玷污了宇龙的身体。”
突然,阴阳宫中发出一阵空灵的大笑声,众徒孙面面相觑无不骇然,均四下张望,捏紧了手中的利剑。
姚半仙喝道:“你是人是鬼,别在这里故弄玄虚,小心我这摇魂铃收了你……”
话音未落,姚半仙手中的摇魂铃和鬼画符咒化作了一缕缕青烟消散不见了。
姚半仙有了一丝预感,自知闯下了大祸,他呆立于原地一言不发,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只见东北面的墙上走出一个身穿蓝袍的白发老头,老头面部红润、天庭饱满,身子骨很是健硕,身后还跟着两个白发小孩童。
姚半仙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老头走上前来,捋着白须,笑道:“我在狐狸山道观中的木凳上一坐便是千年,你心态急躁,同我年轻那会儿颇有些相似,但你手段比我残忍,怎会修炼成仙,又如何服众?”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姚半仙面露喜色,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你我狐山一别也有几十年时间了,你还没有忘记为师,可记得为师的仙号?”
“师父叫狐山鬼仙,徒儿不会忘记。”
姚半仙在心里揣测,此次师父前来想必是来惩戒我的了,他又磕了几个响头,愧疚道:“徒儿学艺不精,让师父失望了,徒儿任凭师父处置。”
听说是姚半仙的师父,又是神仙,记恩又惊又喜,更不敢怠慢,领着众徒孙也跪拜在了地上。
狐山鬼仙问道:“你为何拿我传授给你的法器来为难一个小姑娘?”
姚半仙回道:“她害死了我的孙子宇龙,宇龙他有真龙附身,他可不是一般的……”
姚半仙本想把夏宇龙真龙附身的事情告诉狐山鬼仙,但话未说完,狐山鬼仙便反问道:“真是这样的吗,是你亲眼所见是这小姑娘害死你孙子的吗?”
很显然,狐山鬼仙对夏宇龙真龙附身的事情不感兴趣。
姚半仙支吾了片刻,低着头说道:“是……是徒儿用八卦天罡推算的。”
狐山鬼仙摇了摇头,叹道:“是你道行太浅了,如果你施法把这小姑娘变成了白狐,她还要修炼一千年才变回人形,而且她从此便摆脱不了身上的妖气,修炼成人也会祸害人间,你这是助纣为虐,你可知晓?”
姚半仙猛然醒悟,颤声道:“徒儿知错了,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狐山鬼仙走上前来,将姚半仙扶起,他环视着记恩和众徒孙说道:“你们也起来吧。”
“唉……”
狐山鬼仙轻叹一声,又道:“我们也算是师徒一场,教不好你为师也有责任,也不能完全怪你,那摇魂铃我先收回去了,你若真想一心修炼成仙,一个月后你到狐山去找我吧,我在那里等你便是。”
姚半仙想到自己的阳寿将尽,哪里还等得到一个月,看来此生与神仙是无缘了,只能做冤死鬼了,他不禁眼泪簌簌起来,哽咽道:“师父,我……”
狐山鬼仙“唉”了一声,说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与你的师徒缘分未尽,一个月后我在狐山等你便是。”
临走时,跟随狐山鬼仙的一个孩童变成了他手中的摇扇,另一个孩童变成了他胯下的灵兽坐骑。
狐山鬼仙走上前来,挥出摇扇扫去了蓝芯身上的阴波咒,并告诫姚半仙道:“万事万物皆有灵气,务必善待之,你的这次恶念冥冥之中却种下了善因,这回我就不责罚你了,好好对待小姑娘,或许她能帮到你……”
话说间,狐山鬼仙幻化成雾消失在了冰冷的墙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