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情急之下,夏宇龙抽出腰间铁锹,护着姚半仙和记恩向泥洞中退去。
黑压压的东西铺天盖地,时而汇聚成型、时而又分散成影,迷迷幻幻、幻幻呼呼之中一个硕大的黑影显现了出来。
黑影足有一头虎豹大小,张开的双臂比身体还长,双臂是黑影的翅膀,犹如两把巨大的折扇,硕大的黑影周围又盘旋着密密麻麻拳头般大小的黑影。
黑影的速度极快,还未等夏宇龙他们进入洞中,便已盘旋在他们头顶之上了,却见这些黑影真是一只只蝙蝠,那硕大的黑影就是蝙蝠王,它们张着利嘴向夏宇龙他们三人咬将而来。
只听得“当当”声响起,十多只蝙蝠被夏宇龙的铁锹击中,向四处飞散,在落地瞬间,化成了一道道磷火燃烧在空气之中。
姚半仙惊叫道:“不好,这些蝙蝠奇毒无比,不要被他们咬伤了,赶快进洞。”
夏宇龙急道:“爷爷,你们先进去,我殿后……”
随着“当当”声不绝于耳,那些细小的蝙蝠拖着奇美的磷光犹如雨点般落下。
夏宇龙虽然内力尽失,但要对付这些蝙蝠却也不是件难事。
“叽叽叽!”
蝙蝠王向夏宇龙的腹部直扑而来……
夏宇龙后退两步,做出奔跑之势,手中的铁锹被捏得猎猎作响,他积聚了全身力量,向前飞奔几步,手中铁锹不偏不倚地击打在了蝙蝠王的天灵盖上。
“当”的一声闷响,蝙蝠王发出一声尖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便掉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其他蝙蝠群幻化成影,叽叽地叫着,一窝蜂地向深谷中涌去。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姚半仙和记恩从泥洞中走出。
看着脚下的深谷,姚半仙擦拭了额上的汗珠,颤声道:“真是虚惊一场啊,要不是宇龙,我们都没命了,此地不宜久留,得速速离去。”
突然,记恩指着对面的绝壁,惊叫道:“快看,那些字。”
夏宇龙和姚半仙朝对面的绝壁上看去。
只见先前被蝙蝠挡着的地方醒目地悬浮着四个大字,这几个大字呈现出诡异的妖蓝之色,也比其他的字体大了很多,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令姚半仙他们更为惊诧的是,这几个字却是中原字体。
“三界必乱……”
姚半仙看着那几个大字脱口而出,他顿了片刻,又道:“原来费尽周折把这群蝙蝠赶走,想不到竟是这几个大字。”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它是在提醒我们三界会就此大乱了吗?”
此时,从“三界必乱”四个大字中溢出了一股股妖蓝色之气,随着晚风丝丝缕缕地飘散在两崖壁之间。
姚半仙他们三人又惊又骇,看得都呆住了。
记恩惊呼道:“这几个字怪异得紧啊,古人为何将这么晦气的字刻在绝壁之上,难道他们真能预测到这三界即将大乱了么?这……”
“别瞎说!”
姚半仙便打断了记恩的话,“三界各成规矩,岂能是你说乱就乱的?”他自知闯下了大祸,他为他先前的莽撞暗暗叫苦、悔恨不已,弄得不好,他将成为三界的罪人。
渐渐地,对面崖壁上的金文也都失去了金黄之色,好像它们都害怕黑夜似的全部躲进了绝壁之中。
四周死一般的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接下来将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他们三人不可预测。
六神无主的姚半仙想速速离开此地,找徒儿们商议应对“三界必乱”之策,但心中的懊悔和痛苦让他惰于迈开步子。
突然,黑压压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灵山之上滚雷阵阵,闪电如蛛网般密集,深谷之中一声长啸,伴随着倾泻而下的雨点,那团黑影自深谷中很快便喷薄而出。
姚半仙失声大叫道:“快进洞中……”
话音未落,蝙蝠王自黑影之中疯狂地扑咬而来。
夏宇龙紧握铁锹,面露愤怒之色,径直迎了上去。
蝙蝠王先前已吃了铁锹的亏,它扑腾着两翼,向上跃起,避开了锋利的锹刃,它的两翼顺势向后猛扑数下……
夏宇龙被两翼狂扫滚地,差点掉落悬崖。
其他细小的蝙蝠纷纷向夏宇龙包裹而来,又听得“当当”声不绝于耳,倾盆大雨之中多了无数道火雨。
眼瞅着蝙蝠王已攻到了记恩的身后,它的利齿正向记恩的右膀咬将而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姚半仙伸出左手,拽着记恩的身体使劲的向前推去,记恩连滚带爬,落入了泥洞之中。
姚半仙转身迎了上去,他双脚点地,使出飞身术,顺势刺出手中的感念棒,使出一招“直捣黄龙”。
“我让你绝后……”
感念棒的刺头直捣蝙蝠王裆部。
蝙蝠王双翼回收,护在了腹前,只听得“呲”的一声,感念棒已刺进了蝙蝠王的双翼里,蝙蝠王尖叫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向姚半仙的右肩撕咬而来。
姚半仙这才看清楚蝙蝠王的头与恶狼的长相极为相似,它双耳后竖,两眼泛着诡异的幽蓝色之光。
惊恐之中的姚半仙想使出幻化术躲闪,就在他抽回感念棒时,棒身已被蝙蝠王的双翼卡住了。
咔嚓一声,蝙蝠王的利齿扎进了姚半仙的右肩皮肉里。
“啊……”
姚半仙失声大叫,心里惊恐地哀叹道:“我命休矣!”
“姚爷爷!”
夏宇龙向前扑倒,翻出几个跟头,向姚半仙这边而来,躲过了蝙蝠群的围攻,他抡起铁锹,使出蛮力朝蝙蝠王的天灵盖打去。
蝙蝠王吃痛,晕乎乎地滚落地上,它撑着双翼翻身爬起,还未等夏宇龙站稳身子,蝙蝠王已扑腾着翅膀向夏宇龙的头部咬了过来。
夏宇龙一个急转身,躲过了蝙蝠王的利齿,他顺势将铁锹向蝙蝠王背部打去,蝙蝠王应声飞出,掉进了对面崖壁的泥洞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暴雨越下越大。
夏宇龙和记恩把陷入昏迷的姚半仙背进了泥洞,他们躺在塌了方的软泥上休息,记恩吹亮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
在烛光的照射下,只见姚半仙的右肩满是鲜血,记恩翻开了伤口上的衣服,他右手一颤,惊颤道:“这……这肉都被咬去了一块,这该如何是好啊?”
夏宇龙抚摸着姚半仙惨白的脸颊,心疼地喊道:“爷爷,爷爷,您醒醒……”说着,便用手按住了姚半仙流血的伤口。
记恩从身上扯下一块衣布,将姚半仙的右肩缠住。
姚半仙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夏宇龙和记恩,有气无力地笑道:“别……别……担心我,现在还死不了。”
记恩眼里噙满了泪水,嗔道:“为了我,你这又是何苦嘛,我现在心里难受得很,恨不得被咬伤的是我,弟弟,你真是太傻了,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叔叔交代啊!”说着,便低声地抽泣起来。
姚半仙又笑了笑,说道:“都这么老了,还哭鼻子,羞不羞,不怕被宇龙笑话么?”
记恩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说道:“没有,就是难受。”
此时,夏宇龙感觉到沾了鲜血的右手手指奇痒无比,他使出通天眼,看见血液中全是弯弯曲曲的蓝色怪虫,他解开了姚半仙肩上的伤口,通过通天眼看到伤口上也全是这些怪虫,他俯下身来要将伤口上的血液吸尽。
姚半仙一把将夏宇龙推开了,缓缓说道:“宇龙,我知道你一片孝心,这蝙蝠王奇毒无比,你要保护好你的龙体,不要再被这蝙蝠王之毒给伤害了。”
记恩急忙说道:“仙儿,仙儿有办法,我们快回去,让仙儿医治这蝙蝠之毒。”
突然,洞外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一群细小的蝙蝠如潮水般涌进洞来,在烛光的照射下蝙蝠群的眼睛泛着诡异的蓝光。
夏宇龙站起身子,把姚半仙和记恩护在身后,急道:“爷爷,你们快走,我殿后。”
只见铁锹在夏宇龙手中飞速旋转了几圈,锹身呼呼劈出,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数,一道道寒光闪现,一招下来便打落了几十只蝙蝠。
夏宇龙使出的招式叫“一扫光”,他和爷爷在灵山古墓上共同参悟而出,专对付夏夜中的飞虫,招式的名字是难听了点儿,却是以快制敌,他虽然内力尽失,但并不影响对付这些飞虫般的蝙蝠。
这“一扫光”招式被夏宇龙在狭小的泥洞中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出来,看得姚半仙和记恩暗暗称奇,方才在洞外由于招式太快,而且情况危急,谁也无暇顾及各自使出的招式,姚半仙和记恩根本不晓得夏宇龙还有这么出奇制胜的一招。
记恩扶起姚半仙踉踉跄跄地向深洞之中走去。
群蝙蝠叽叽地叫着盘旋于泥洞口处,不敢再靠上前来。
夏宇龙趁着这个空档紧随姚半仙他们身后往泥洞深处奔去。
那只蝙蝠王也挤进了泥洞之中,向夏宇龙的身后直扑而来。
夏宇龙且战且退,又陆陆续续打掉了很多只蝙蝠。
来到泥洞中一宽敞处,姚半仙他们三人又被追上来的蝙蝠给包围住了。
蝙蝠王看着夏宇龙手中银光闪闪的铁锹,不时地对着他嘶吼,却不敢攻上前来。
夏宇龙挥舞铁锹,护着身后的两位爷爷,和蝙蝠王形成了对峙。
记恩急着要将手上的烛光吹灭,却被姚半仙阻止了,说道:“别干傻事,这蝙蝠又名夜幽灵,若是蜡烛熄灭了,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岂不是任由被它们撕咬了么?而且蝙蝠怕火,蜡烛还能抵挡一阵子。”
眨眼的功夫,成群结队的蝙蝠在夏宇龙他们三人头顶飞速盘旋起来,一片黑压压的让人窒息,还有源源不断的蝙蝠从洞外涌来。
夏宇龙万分焦急,心道:“这些蝙蝠像是着了魔一样,怎么也打不完,这样耗下去怕是还没走出泥洞我们三人都命丧于此了,擒贼先擒王,先把这只蝙蝠王制服了再说,不过我体力消耗巨大,怕已不是它的对手了,但无论如何,也得平安护送两位爷爷出去……”
思索间,夏宇龙看见右前方的洞顶处有一个巨大的裂缝,裂缝处的泥土如线丝般掉落,通天眼里裂缝的四周全是松土,他心里有了主意,决定放手一搏。
夏宇龙急道:“爷爷,你们随我来……”
话音未落,夏宇龙已护着姚半仙和记恩朝裂缝下方奔去。
还未站稳身子,夏宇龙便抛出了手中的铁锹,只听见“砰”的一声,铁锹从上方的裂缝处反弹了回来。
铁锹被夏宇龙稳稳地捏在了手中,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裂缝处只掉落了一小撮泥土,便再无动静了。
夏宇龙急了,再次把铁锹扔出。
突然听见上方“嗤嗤咧咧”的声音响起,那裂缝如树的桠枝生长般向四周延展开去,碎土如雨点般落下。
一大片碎土从头顶上方直压而下……
夏宇龙展开双臂,将硕大的身子挡在了姚半仙和记恩的身后。
轰隆一声,一座小土山将夏宇龙他们三人严严实实的埋在了下边。
铁锹破土而出,为空气的进入刺出了一道缝隙来。
蝙蝠王领着蝙蝠群在松土上盘旋了好一会儿,它齿牙咧嘴地,不停地抖动着嘴上的鼻子,极力地搜寻夏宇龙他们三人的气味,又过得片刻,它尖叫一声,领着蝙蝠群向洞外飞去,泥洞里的叽叽声渐渐地消停了下来。
也不知夏宇龙他们三人在泥土堆里睡了多久,夏宇龙醒来之时,伸手摸了摸姚半仙和记恩,感觉到两位爷爷的身体已经冰凉,他使出通天眼看见泥洞中已不见了蝙蝠的踪迹,便旋转着铁锹破土而出。
夏宇龙将两位爷爷扶起来坐到洞壁边上,他试探了姚半仙和记恩的鼻息,鼻孔处还有微热的气息,他低声叫道:“半仙爷爷,记恩爷爷,你们醒醒,你们醒醒,那些蝙蝠都飞走了……”
泥洞之中静得出奇,蝙蝠王的嘶叫声不时地从洞外传入洞内,听得十分瘆人。
夏宇龙吹亮火折子点燃了蜡烛,他来到泥洞的狭小处,用铁锹敲打洞顶上方的松土,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上方的泥土全部垮落,将整个洞口死死地封住了,他心下大喜,说道:“我看你们这回还飞得进来。”
姚半仙和记恩被轰响声震醒了,两人躺在地上喘着大气。
夏宇龙奔了过去,喜道:“爷爷,你们醒了,太好了,那些蝙蝠都飞走了,我们没事了,这洞口也被我封住了。”
姚半仙握着夏宇龙的手,激动地道:“宇龙,这回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和你记恩爷爷怕是回不去了,不知为何,我身上的功夫对这群畜生竟一点儿也使不出来,好像被什么妖气封住了命门……”
姚半仙想到自己在三界已闯下了大祸,这蝙蝠王之毒也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怕是没救了,便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很是悲凉。
记恩急道:“你怎么哭了,先前不是叫我不要哭么?我们都死里逃生了,要开心一些才是啊,你身上的伤仙儿一定有办法治好。”
姚半仙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你又晓得什么,我是为宇龙而感到高兴,治病之事回去再说吧,总之是死不了的,你们不用担心……”
突然,姚半仙振作了精神,看着夏宇龙和记恩正色道:“宇龙,记恩哥,你们一定要保守秘密,我们上灵山碰到绝壁金文和我被蝙蝠咬伤之事千万不要泄露半句,否则乾坤派亡矣。”
“宇龙谨记爷爷训命。”夏宇龙坚毅地说道。
记恩“嗯”了一声,也点了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如果让那些黑衣人知道姚弟受了伤,势必会趁虚而入的,可是……
姚半仙看着记恩,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好了,我用释心术化解,不能让黑衣人看出任何破绽,这段时间一定要把向山的性命救活啊,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夏宇龙问道:“爷爷,向山师叔需要用哪些药,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去取回便是,古墓之巅我很是熟悉,就让我去取回阴阳花吧。”
姚半仙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要找到阴阳花并非易事,古书上说得结合死去之人的生辰八字,再用古罗盘定乾坤,后沿着指针的西北方向走,若是见到花开正艳,千万不要迷恋了,要及时采摘,否则阴阳花受到浊气所扰后,便很快会枯萎消散,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回去后我再教你如何用罗盘定乾坤,然后让你的师叔们陪你再上灵山吧。”
记恩喜道:“若是宇龙学了罗盘定乾坤,再配合他的通天眼,一定能寻到阴阳花。”
姚半仙顿了片刻,面色沉重地道:“那也得看运气啊,古书上虽是这样记载,但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碰到过这种花,唉,对挽救向山的性命,我已招数用尽了……”
姚半仙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眼中噙满了泪水,他表情甚是复杂,“先别说这些了,快扶我回去吧。”
夏宇龙、记恩二人搀扶着姚半仙来到小凤山山巅之上。
此时圆月如洗,正挂在他们的身后,整个大地一片惨白,平静地沉睡于高冷的月光之中,远方的群山隐约可见,破败的龙古镇尽显凄茫和诡异。
姚半仙望着圆月长叹一声,道:“就要到中秋了,中秋过后便开始入冬,今年的大雪可能又要封山。”
说着,姚半仙黯然伤神地向灵山方向看去,却见灵山的主峰上火光四起,那点点星光映红了半边天……
姚半仙迟疑片刻,自言道:“这……天干物燥的,灵山上着了火,恐怕不是什么祥瑞之事啊!”
夏宇龙痛心疾首地看着灵山方向,怒道:“爷爷,有可能是西风族人干的好事,那族长在古墓门前等我不出来,定是放火烧了古墓,他们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又或者他们已另派高手前来追杀我了。”
记恩怒骂道:“娘的,这些丧尽天良的西风族!”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说道:“在此骂骂咧咧的又有何用,就算天塌下来也要顶着。”他看着夏宇龙,“宇龙,你是我孙子,西风族人要寻你的不是,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夏宇龙“嗯”了一声,刚毅地点了点头。
记恩也道:“还要过记恩爷爷这一关,我们中原人士与西风族人的恩怨由来已久,这笔账和他们一起算。”
姚半仙转头看着龙古镇,说道:“走,回去再议。”
三人回到乾坤派已经是四更天了。
姚半仙自知时日不多,便紧急召集了向天、向地、向雷、向风、向水、向火、向泽七人,还有张仙到阴阳宫商议挽救向山性命之事。
众徒弟围着姚半仙而坐。
姚半仙看着向山的遗体,轻叹一声,说道:“本来是上阴山寻风老头子前来拯救向山的性命,风老头子没有寻着,却误闯了灵界,幸得有宇龙的真龙现身,我们才从灵界逃了出来,此时上灵山寻找阴阳花,却也是无果而终,看来寻找风老头子这条路子是行不通了,时间不能再拖了,寻找阴阳花之事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说着,姚半仙看着众徒弟问道:“你们有什么好的法子都说出来听听?”
众徒弟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阴阳宫里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其实他们各自都有一些想法,但此事关系到向山的性命,他们又岂敢妄加论断?
姚半仙看出了众徒弟的心思,说道:“你们但说无妨,说错了师父不会责怪你们,师父最怕的是你们金口难开啊,我和你二师父都老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几个师兄弟一定要精诚所至、患难与共,方能重振我乾坤派气势啊……”
说到这里,姚半仙有些激动,右肩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的心脏激烈的膨胀又收缩,一股血液即将从口中喷出,却被他用释心咒催生出来的内力给压了回去,旁人也没看出任何异样。
听了师父的话,众徒弟蠢蠢欲动。
向火先发了话,道:“师父,不如我们去找火焰麒麟决斗,为向山报仇。”
向雷接话道:“对,杀了火焰麒麟,取了它的鳞片,为向山师弟报仇。”
向泽也道:“眼下最缺的是那药引子,得先把火焰麒麟身上的鳞片取到手。”
向水说道:“去寻火焰麒麟报仇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我是担心给了黑衣人可趁之机。”
向地思索片刻,也道:“是啊,火焰麒麟的本事我们都见识过了,再加上师父和二师父也未必是它的对手,若是实在不行,那也只得硬碰硬了。”
向风也道:“向水师弟的担心我们都可以理解,若不冒险一试,那药引子又何处取得,为了拯救向山的性命,我等不惜舍命一搏。”
向水叹道:“事关向山性命的大事,那药引子固然是要去取,可是眼下这些黑衣人如盗鼠般猖獗,怕是药引子还未取回,乾坤派已被黑衣人搅得天翻地乱了,而且去阿姆圣山路途遥远,如果我们都倾巢而出,势必会暴露行踪,这一路上不知又遇到多少凶险,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说着,他向姚半仙和记恩看去。
向泽点了点头,应道:“此话不假,眼下正是内忧外患之时,万事多得小心才是。”
向火又道:“这也不行,那也瞻前顾后,何事才能拯救得了向山的性命,他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是办法。”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开了……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斜眯着眼认真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时而紧绷、时而舒展,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又双眉紧锁。
张仙也开口说道:“若是还弄不到药引子,我那药方子便成了摆设,该配齐的药都配齐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唉,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向山师叔何时才能醒来?”
阴阳宫里又陷入了一声不响的宁静之中,氛围紧张而令人窒息,他们每个人的心都很焦急,脸上略显疲惫之色,却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过得半晌,姚半仙看着向天问道:“天儿,师弟们都各抒己见的,为何你却一言不发呢,你有什么看法说来我们听听?”
“是,师父……”
向天站起身来,环视着在座的,说道:“师弟们说得也都不无道理,我综合了大家的意见,谈谈我个人的想法,我们都知道,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向山师弟救活,重振我君子八剑神威,可是要救向山师弟岂能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更不能逞一时的匹夫之勇,但当前黑衣人频频骚扰我乾坤派,西风大军又大举进犯中原,若是大军赶来,我等必将全力应敌,那时恐怕是没有时间来挽救向山师弟的性命了。”
“嗯!”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胡,点了点头,“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向天看了看姚半仙,又看了看大伙儿,问道:“师父,徒儿还真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快说、快说。”姚半仙脱口而出。
大伙正襟危坐,都来了精神,只等向天阐述自己的观点。
向天说道:“我们师兄弟七人还得去一趟阿姆圣山……”
说到这里,其他师弟都面面相觑起来,向水和向泽还交头接耳,低声嘟囔了几句。说来说去,话题却是又绕了回来,还得去找火焰麒麟决斗,从它身上取下鳞片来。
向天笑了笑,又道:“我们路过灵山的途中,遵照师父的意思上山去找阴阳花,若是找到了,岂不是不用多费周折去阿姆圣山了么,如果无缘寻见那阴阳花,我们还得去阿姆圣山走一趟,此次前去一定不要硬拼,而是智取,那厮脾气古怪,我们千万不可莽撞,只要取得了它的鳞片,我们便可速速离去,我算了算路程,去来也就半个月时间。”
姚半仙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若是能顺利寻见阴阳花,那最好不过,若是寻不见就去找那厮,向天说的,只可智取,不可硬拼,对付那些黑衣人就交给我和你们的二师父还有徒孙们,十五日后不管那鳞片到不到手,你们都得一个不少的平安回来,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是,徒儿谨遵师命。”
众徒弟拱手齐声道。
姚半仙看着夏宇龙问道:“宇龙,你愿意和师叔们一起去阿姆圣山么?”
夏宇龙直挺挺地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宇龙谨听爷爷吩咐,宇龙只想为挽救向山师叔的性命出一份力,为爷爷排忧解难。”
姚半仙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喜道:“好好好,你我爷孙俩这些繁琐的礼节就免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夏宇龙的肩膀,示意夏宇龙坐下。
片刻,姚半仙欣慰地轻叹一声,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继续说道:“有宇龙一同前去我倒是大可放心了,山海经中有记载,龙、麟、龟、凤并称四灵,也就是四大神兽,麟为百兽之长、凤为百禽之长、龟为百介之长、龙为百鳞之长,龙随形而幻化,麟火中炼真身,龟尘海佛千载,凤空鸣唤幽灵,四大神兽中以龙的本事见长,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啊。”
记恩笑道:“算下来龙还是麒麟的祖先呢。”
姚半仙“嗯”了一声,点着头又道:“你此次前去要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莽撞,弄伤了自己,必要时把真身现出来,待火焰麒麟看得呆立时,你师叔他们趁机以极快的速度上去取下它身上的鳞片,还未等它反应过来便速速离去,此举成败关键在于你啊……”
姚半仙一边说,一边想到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免有些激动,其实他也好想跟着一起去“旅游”,但眼下这情形告诉他,“不能”!
张仙拍手叫好,哈哈笑道:“爷爷,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想看看火焰麒麟长得什么样子?”
姚半仙嗔道:“女娃娃家瞎起什么哄,阿姆圣山上满山都是寒雪,是你去得的吗,你师叔他们又不是去旅游,怎能带上一个女孩子,老实在家练好你的剑,等你宇龙哥哥回来。”
张仙急道:“我也不是去玩的,一路上我都可以照顾师叔他们,若是他们生病了或是受伤了,我还能为他们医治,我保证我不给师叔他们添麻烦的,爷爷,我求你了,你就让我一起吧,我可从来没出过远门呢……”她拽着姚半仙的胳膊撒起娇来。
姚半仙有些左右为难,对于张仙这个开朗活泼的孙女,很多事情他都会依着她,不止是简单的疼爱,对于张仙他还有很深的愧疚……
姚半仙沉吟片刻,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是舍不得你宇龙哥哥吧,你若是承认舍不得宇龙哥哥,我就让你同他一道去。”
夏宇龙摇了摇手,急道:“爷爷,我路上会照顾好自己,仙儿妹子还是在家里陪着你们吧。”他走到张仙跟前,低声责备道:“仙儿,你捣什么乱,不在家好好陪着爷爷,跟着我们到处瞎跑多危险,爷爷他……”
夏宇龙本想说爷爷已经受伤了,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噎了下去。
张仙送给夏宇龙一个翻白眼,哈哈笑道:“你是担心我的危险还是害怕我告你的黑状?还是有其他隐情,放心吧,你的芯儿妹子跑不了的,如果你担心的话就带上她好咯,你以为我真想去啊,我是逗你玩的呢,你这笨哥哥……”
说着,张仙又走到姚半仙的身旁,撒娇道:“爷爷,宇龙哥哥欺负我,我不去了,我要留下来陪您,还是爷爷对我好。”
在张仙心里,姚爷爷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若执意要去,姚爷爷哪会拦着,但是她又何尝不明白,乾坤派正大敌当前,眼下正缺人手,她若跟着一同去了,倒是落得个逍遥快活,只是两位爷爷要苦以应敌了,她于心何忍。
姚半仙笑道:“怎么,方才嚷着要去,现在又说不去了,你们俩从小总是吵吵闹闹的,前世不是夫妻就是冤家。”
听着姚半仙的话,记恩和向天他们七人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夏宇龙心里怦怦直跳,不知说什么是好,若是芯儿在此,必定羞死了。
张仙双颊一阵绯红,急道:“看他那样子我就来气,谁与他是夫妻了,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
姚半仙很是好奇,笑着问道:“你说的人家是指你自己还是你的宇龙哥哥,我怎么听糊涂了?”
记恩与向天他们七人又一阵大笑。
记恩问道:“是谁看上我们家仙儿了,看来我们家的仙妹子是不愁嫁了啊,说给爷爷听听,你的心上人是谁,我和你爷爷好帮你去做媒啊?”
张仙跺了跺脚,又急又气,嚷道:“我不嫁,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唉,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睡觉了,被你们都给气死了……”她又跺了跺脚,捂着发烫的脸颊向阴阳宫外奔去。
身后又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夏宇龙也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姚半仙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他这一笑却动到了体内的真气,突然觉得胸口一闷,鲜血已涌至了喉部,他坐回凳子上向徒弟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向天等七人纷纷辞别了姚半仙,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阴阳宫内只剩下姚半仙、记恩和夏宇龙他们三人。
姚半仙长叹一声,说道:“宇龙,此次前去阿姆圣山路途遥远,而且火焰麒麟凶狠无比,你可要小心啊,我算了一下日子,你们后日启程吧,明天准备些干粮和衣物,千万要记住,不可硬拼,在与它对峙之时迅速亮出你的真身,火焰麒麟见到祖宗必然为之一震,岂有不跪拜之礼……”
话到此处,姚半仙思索着掐起了手指,又道:“我算了一下日程,至少也得二十天,乾坤派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和你记恩爷爷顶着。”
突然,姚半仙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在暗黄的油灯下显得有些诡异,他喘着大气,休息了片刻,又道:“我已想好了,明天就将你向山师叔的遗体运往阴山上去,若是那黑衣人再次席卷而来,我们便可往阴山上撤离,暂避这些时日,能不能救活向山的性命也看他的造化了。”
说着,姚半仙朝向山的遗体看去,心情甚是复杂,只听见“扑哧”一声,他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鲜血来。
夏宇龙和记恩抢上前去扶着姚半仙的身体,轻拍着他的背部。
夏宇龙焦急地问道:“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发作了?”他使出通天眼看见地上的血液里全是无数只弯弯曲曲的蓝色怪虫,额上不由得渗出一阵冷汗来,“怪虫已进到爷爷的身体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记恩也急道:“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不行,我得叫仙儿帮你医治……”说着,他要转身向阴阳宫外走去。
姚半仙拉住了记恩的手,缓缓说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这事千万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记恩“唉”了一声,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从来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好坏关系着整个乾坤派的存亡,仙儿医术高明,难道你连自己的孙女都不相信了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看不懂就别看,你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我跟你没完……”
姚半仙也急了,口中再次喷出鲜血来。
夏宇龙急坏了,脱口说道:“记恩爷爷,您少说两句吧,半仙爷爷需要静心休养,您就依他的吧。”
记恩看得一脸的骇然,自知自己又闯下了“大祸”,他俯下身来,扶着姚半仙的身体,缓和了语气,道:“姚弟,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才一时情急话语不当。”
姚半仙摇了摇手,有气无力地叹道:“你就这样气我吧,把我气死了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吹胡子瞪眼,你这辈子就这点出息……”
话到激动处,姚半仙口中又喷出了鲜血。
记恩点了姚半仙的关元穴和气门穴,暂且封住了他的气门,然后盘腿而坐,向姚半仙的腹部输入了一股真气。
姚半仙有了一些气力,缓缓坐直了身子,说道:“我不告诉仙儿和徒儿们是有原因的,若是他们知道我身上有伤,无形中为他们心里增添了负担,他们还能全身心地投入做事么,如今边境有西风之扰,中原有武林派别,他们哪一天不想铲除我乾坤派,眼下最头痛的是那群黑衣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乾坤派轻则人心涣散,各奔前程,重则灭派灭门,我不想在我有生之年看见乾坤派毁在我的手里。”
记恩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今后我不气你便是,我什么都依你的,可是你的伤怎么办,不能这样拖下去吧?”
姚半仙笑了笑,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要知道我也会医术,我配合释心咒调解,现在好多了,关于我身体的事,等宇龙他们凯旋归来我再和他们详说也不迟啊,你们快扶我回屋去。”
来到阴阳宫门口,姚半仙朝着停放在阴阳宫内的向山遗体看去,长叹了一声,便摇了摇头,他驻足观望了好久,才出了门。
夏宇龙问道:“爷爷,又何故长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么?”
姚半仙又长叹一声,说道:“未了的心事还多着呢,走,回屋再说。”
来到姚半仙屋内……
姚半仙从墙上八卦图中取下一个古色古香的纸片来,他将纸片展开,纸片中赫然写着两排密密麻麻的文字。
“郑氏奇方……”
夏宇龙脱口念出,他看着姚半仙,不解地问道:“爷爷,您使用的药方子不是姚氏医方么,为何又改名郑氏奇方了?”
姚半仙笑道:“此药方说来话长了,时间要得从你爷爷负气离开我乾坤派说起,你有很多年未来乾坤派了,期间发生了很多奇怪之事,郑氏奇方的由来便是其中一件奇事。”
夏宇龙“啊”了一声,很是好奇,只等姚半仙把事情的原委说出。
“想听么?”
姚半仙笑了笑。
“嗯……”
夏宇龙猛地点着头。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思索着道:“你爷爷负气离开乾坤派的第二天,信鸽来报说天宝村闹瘟疫,请施予援手。出门前,仙儿非得要和我去,此事说来也奇怪,平时我去哪里她也只是关心地问问,从来都不追我粘我,而这次她却死活要与我同去,出门前,天宝村方向的天现异相,一片绯红……”
说到这里,姚半仙顿了片刻,缓了缓气,继续说道:“当时感念棒在我手中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即将有何事发生,记恩哥说,天空十分怪异,而且感念棒也有预示,最好择日而行,我掐指算了算日子,出门却是大吉,我合计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出门,我和仙儿绕过了小凤山一路向东北而行,从龙古镇到天宝村有一天的路程,虽然翻越了好几座大山,但是路途还算平坦,天刚擦黑,我们便进入了天宝村……”
“唉!”
姚半仙看着柱子上暗黄色的灯光,叹了一口气,只见他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那天宝村真是惨不忍睹啊,满村脏乱不堪,路边躺的全是小孩的尸体,可怜了这些弱小的生命,还未尝尽人间的冷暖便早早离开了!”
姚半仙喘着大气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情绪有些激动。
夏宇龙和记恩担心姚半仙再次喷血,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让他休息一会儿。
夏宇龙关切地说道:“爷爷,你说慢些,我耐心地听着呢。”
记恩说道:“你姚爷爷有些累了,让他休息吧,这事他已说与我听,过了我再说给你听吧。”
姚半仙捏住了夏宇龙的手,急道:“不不不,我还有话和宇龙说,你们都坐下来。”
看着姚半仙十分急切的样子,夏宇龙和记恩只好依了他的话,相对坐于姚半仙的床前。
姚半仙休息了片刻,继续往下说去……
这些弱小的生命中还有一些**,姚半仙走上前去触摸他们的身体,却感觉到他们的身体犹如火石般滚烫。
姚半仙又查看了他们的身体,发现他们面部暗黄,脾胃肿大,他还以为仙儿会心生畏惧,想不到她表现得很勇敢。
张仙帮姚半仙把小孩的嘴唇翻开,看见小孩口中长满了疱疹。
一个拄着拐棍的白头老者走上前来急道,你们碰不得、碰不得,触怒了山里的神灵是要受到惩罚的。
此时,村里一个壮年男子带着大伙走上前来拱手问道,是半仙么?
姚半仙回答正是老朽,众人即刻跪拜在地,请求姚半仙做法事,为村里的人消灾避难,若是患病的人未见好转,便遵照神灵的意思,把这些人送上黄泉路了事!
说到这里,姚半仙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叹道:“村里的这些人也是愚昧至极,我一个半仙怎能任由他们摆布,凭我的道行,哪些是病、哪些是灾、哪些是咒、哪些是祸,我一看便知,况且天下苍生皆灵气,岂能一句话说赐死就赐死的。”
姚半仙喘气片刻,“我与那壮年男子说,此事不急,先把事情的原委说与我听,那壮汉说,他们村里有三个十分捣蛋的孩子,在村里打架闹事,盗窃东西,烧别人家的房子,无恶不作,父母拿他们更是无法,官府说孩子太小也管不了……”
看着夏宇龙楞头楞脑的样子,姚半仙嘿嘿一笑,“你小时候也是挺捣蛋的,若不是仙儿管着你,指不定你也会闹出什么祸事来,你还得感谢仙儿呢。”
“呵呵,是啊、是啊!”
记恩看着夏宇龙也笑了,不停地应和着姚半仙。
夏宇龙嘴唇微微一动,竟然不知如何接话,他的面部又是一片绯红。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壮汉说,那三个小孩有一天闯入了西北边的大山之中,大山常年瘴气缭绕,无人敢接近,有人说山里住着神仙,也有人说山里有妖怪,总之山里的神秘任由人去猜想,然而这山中的神秘却被这三个小孩给打破了,有两个小孩在山中被吸干了血,还有一个小孩逃回来后,村里人发现他全身都是针眼般大的伤口,过得两天后,他便发病了,神志不清时他还双手比试着,嘴里念念叨叨地说道,这么大、这么大。”
夏宇龙问道:“这碗口般大小的东西想必是山里的怪虫了吧?”
姚半仙沉吟片刻,说道:“我问那壮汉,这东西是什么,那壮汉说一定是山里的神灵或是妖怪,但具体长什么样只有那三个小孩见到过,两个小孩已经死在山里了,死无对证,还有一个虽说逃出来了,却被吓得傻乎乎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那小孩的爹爹、妈妈都患了这样的病,这病又传染给了村里的孩子,一些孕妇也未能幸免,然后又传染给了青壮年人,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几百人的村子已经死去了上百来号人,村里还有上百人正患此病不能动弹,等待死神的降临,还有四五十人虽说没患病,但渐渐地这四五十人性命也将不保了,他们先前已请了法师来降妖除魔……”
夏宇龙问道:“这法师也被感染了么?”
姚半仙叹道:“那是当然,这法师虽然会些法术,却也是个平庸之辈,他若精通医术,也不会身陷囹圄了,还算他见识颇广,他在临死前和村里的人说请龙古镇的半仙前去拯救,若是压不住神灵,让半仙赐死患病之人来赎罪,哼哼,他自知他也得罪了神灵,想让我同他一起背这个过,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后来我凭借医书上的记载,分析了他们多数人发冷、发热、多汗症状,发现此病与西汉末期中原发生的一场大瘟疫疟疾病极为相似,那场瘟疫死了十几万人啊,这病虽是骇人听闻,但治疗起来极为简单,一棵青蒿足以……”
姚半仙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壮汉确实过于愚昧迂腐,他一口便回绝了我,要将我和仙儿连夜赶出村里,他说只有做法事才能挽救整个村子,一颗小小的青蒿满山遍野都是,能做什么,当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如果我和仙儿被赶出了村子,这一路上既无村、也无店的,我们只能沿路返回,夜间行路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我求那壮汉留我们一宿,那大汉却说不做法事绝不留人,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还好有拄拐杖的老者为我们求情,老者说,就让他们试一试这药方子管不管用,不管用再撵人也不迟啊。我也请求道,若是不管用,我再做法事……”
看着姚半仙气喘吁吁的样子,记恩急道:“姚弟,先休一会儿吧,莫要累坏了身子啊!”
夏宇龙也心疼地道:“爷爷,明日再说吧!”
姚半仙摇了摇手,继续说道:“村里的人按我的吩咐采了几捆青蒿回来,我们将这些青蒿榨成了药汤子,让患病的人逐一服下,次日,病人的症状大减,有几个小孩可以下地奔跑了,村里的人无不称奇,我与仙儿又在天宝村呆了一日,村里有一半的人已经好了!”
夏宇龙笑道:“爷爷真是用药如神啊。”
记恩也道:“别看这些不起眼的花草,急用之时我们还找不到呢。”
姚半仙微微一笑,脸上挂满了自豪的神情,“人生于自然,终将也会归于自然,古语有之,一物降一物,自然界万事万物都能成药。我和仙儿临走之时,村里的人拿来了一大堆金银财宝放于我们的跟前,我和拄着拐棍的老者说,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阴德才会越积越多,你们的钱财还是拿回去吧……”
话说间,姚半仙发出一声长叹,看着夏宇龙和记恩笑道:“不可否认,我在年轻之时确实做了很多缺德之事,越老越要学会忏悔,总得做一些积阴德的事情来补偿吧。”
姚半仙哈哈一笑,脸上的神情甚是得意,又道:“那拄拐棍的老者走上前来,哭着说道,你们真是神医在世,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听到活神仙几个字,我也乐了,倒反赠与那老者几颗壮年提神丹。老者说,已过晌午了,不如在暂住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可是仙儿非得嚷着要回去,老者指着前方的分岔路说道,你们往右边去吧,这条路只需翻越一座高山,叫狼神大山,山下有一条大河,河上常年有渡船,报我的名字郑东燃便可坐船过河了,此路可节省一半的时间,但山上颇为诡异,你们小心便是。”
“后来呢,您和仙儿上山发生了什么事?”夏宇龙问道。
姚半仙笑了笑,说道:“在山巅之上我们碰到了传授郑氏奇方的仙人……”
姚半仙和张仙朝着右边那条小路上了山。
哪曾想,整座大山全部是绝壁,二人借着枯藤爬了好一会儿才到山的平缓处,刚放松了下来,眼前又是一道绝壁。
二人一连爬了五个绝壁才到山巅之上,山上没有树木,全是低矮的枯草,放眼望去,真是一览众山小,西沉的红日正催赶着二人的脚步。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
姚半仙向身后看去,有十多只狼龇牙咧嘴地向他们缓缓地走来。
张仙被吓哭了,说道,爷爷,我们被骗了,闯入了狼窝。
姚半仙也惊恐万分,他握紧了手中感念棒,安慰张仙说,别怕,我们走我们的,别激怒它们,才走出了几步,那十几只恶狼就扑了上来,姚半仙和张仙拔腿便往前跑去。
“后来呢?”夏宇龙追问道。
姚半仙看着夏宇龙很是紧张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对狼群有特殊的情感,我又何尝不是呢,那时糟老头在灵山之上,我也没少和狼群打交道,我自然是不会伤害它们的了,我学着狼叫了几声,它们竟停下了脚步,我和仙儿拼命地往前跑去,等到狼群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跑远了,狼群又紧跟了上来,即将追上我们时,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悠悠哀哀的哭泣声……”
夏宇龙喜道:“这群狼定是停了下来,不再追上来了,后来他们又被那哭泣声吓跑了?”
姚半仙点了点头,思索着道……
群狼是被吓得停了下来,但是它们并没有跑,而是远远地站立观望着姚半仙他们。
这哭泣声倒是也把姚半仙他们给吓着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不知那哭泣之人是人是鬼,而且身后还有狼群堵截。
那时姚半仙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就轻信了那老者的话。
前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竟传来了悠悠哀哀的喊话声,你们还不上来,非要等狼群把你们吃了不成?
姚半仙和张仙朝着那喊声走去,只见一个小土坟掩映在前方的杂草丛中。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穿灰色长袍,双膝跪于坟前,一边哭泣一边烧着纸钱,
张仙看着墓碑上的字念道,郑老太公之墓。
姚半仙还以为那老妇人有多么的苍老,待她转过脸来,却看见她面庞白皙、双眼水灵动人,俨然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大姑娘看着张仙笑道,小姑娘,这一千年来,你是第一个念出我丈夫墓碑上字的人,你与我有缘,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便伸出手来拉仙儿的手。
姚半仙见大姑娘手指惨白,抢上前来挡在了张仙身前,问道,你是人是鬼。
大姑娘哈哈一笑,说道,在这荒郊野外的,你说呢,她看着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又道,你这魔棒怎么不起作用,你说我是人是鬼?
那时姚半仙六神无主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缘分的东西,岂能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大姑娘看着张仙叹道,一千年了,总算碰到了有缘人,而且还是这般的机缘巧合,你们看这墓碑上。
二人朝墓碑上看去,却见墓碑上除了郑老太公几个大字以外,旁边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子。
包括治疗疟疾的药方,竟然和姚半仙治疗天宝村疟疾的药方子完全一样。
姚半仙不禁骇然,问道,莫非您就是天禅神医,古书上的记载果真不假。
大姑娘微微一笑,回道,算你还有些见识,不过你认错人了……
此时,记恩自言叹道:“一千多年了还这般年轻,神仙保养得挺好的啊!”
姚半仙眯斜着眼看着记恩,嘿嘿笑道:“记得我第一次和你提起这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哪晓得我带上你一起去就好了。”
记恩笑道:“宇龙和仙儿还小的时候你哪都不肯带我去,现在去哪里都爱带上我了,你说气不气死人。”说着,他看了看夏宇龙。
夏宇龙呵呵一笑,说道:“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越老越舍不得彼此。”
记恩叹道:“若是你半仙爷爷年轻的时候便带上我,我的见识可就广得多咯。”
姚半仙捋着山羊胡道:“年轻之时乾坤派人丁本就不多,若是带上你,家里可就没有照料了,我出远门回来还有口热饭吃,还有安稳的床睡,况且你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我站在你身边逊色得多了,保不定哪天就被一个女人给勾走了,这亏本的生意我不干。”
听了姚半仙的话,夏宇龙和记恩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夏宇龙又问道:“爷爷,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姚半仙思索着将之后的事情又娓娓道来……
大姑娘说,墓里的人是她的丈夫。
姚半仙当场蒙圈,不相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你能活到一千岁么?
大姑娘叹道,信不信由你。
姚半仙又问道,《医典圣经》中记载,天禅神医后来做了神仙,为何他却长眠于此?
大姑娘有些不耐烦了,回道,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免得惹来麻烦,你们去天宝村治病的事我知道了,天要黑了,你们下山去吧。”
姚半仙当然是想尽快下山去了,但石碑上那些奇怪的药方吸引了他,他又向石碑多看了几眼,想全部都记下来。
大姑娘“哦”了一声,说道,差点忘了,说着她将右手掌展开,一个小小的土黄色袋子从天而降,落到她的手心。
大姑娘走上前来,看着张仙笑道,小姑娘,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仙回道,我叫张仙。
大姑娘将袋子挂在张仙腰间,笑道,孩子,你我有缘,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这土方袋子婆婆送与你了,天底下所有的药方子在这袋子里都可寻见,和你爷爷好好学习医术和医道,将炎黄子孙的医术传承下去,两千多年后炎黄子孙的医术将会受到排挤,那时你也看不到了,只要我们好好传承,炎黄子孙的医术必将流芳百世……
当时的姚半仙有些激动,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拉着仙儿跪地谢恩。
大姑娘人将二人扶起,说道,你们救了整个天宝村,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你们走这条道儿很快就能到家。
姚半仙反问道,怎么,您认识郑东燃?
大姑娘回道,他是我第十八代子孙了。
姚半仙觉得不可思议,心算下来,确实已经过了千载,他又问大姑娘,为何不将土方袋子传授于自己的子孙。
大姑娘长叹一声道,这世间的万物并非永世属于哪家哪人?一切都得讲个缘分,这土方袋子也一样,要缘随其主啊,不说这些了,天已经黑了,你们下山去吧。
姚半仙和张仙跪别了大姑娘,才走出几步路,回过头来看时,大姑娘和那座坟墓已不知所踪了。
“后来呢,那土方袋子真有这么神奇么?”夏宇龙问道。
此时,屋外一道诡异的水蓝色之光在乾坤派院内胡乱转悠了一圈后,便直奔姚半仙卧室而去了。
整个龙古镇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