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驿站往北几十里处,已经进入了晋阳地界,同样也临近太行山麓,在这片地势崎岖的山林间,散落着无数高耸的林木。
林木下面,灌木和花草肆无忌惮生长着,一朵朵小花争相开放,吸引着成群的蜜蜂蝴蝶翩翩起舞,一群觅食的野兔在草丛中窜来窜去,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欢快得好似童话世界。
“嘎吱——”
一根枯木被踩断,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祥和,兔子四窜,飞鸟惊起,张茉踉踉跄跄的身影在众多粗壮的树干后时隐时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脚上的鞋掉了一只,身上的衣裙被刮得破破烂烂,脚底不知被扎进去多少尖刺和石子,每踩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可再疼也不如此刻心中的恐惧。
那群贼子为了抓她,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安仁一个人既要护着她又要杀贼,根本支撑不住。
骑的马被贼子砍死,安仁身上也带了伤,没有坐骑他根本护不了她,让她自己往林子里跑,他来挡住贼子,可他一人哪里挡得住那么多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张茉亡魂大冒,有心要寻树丛躲避,但见脚底留下的一路血迹,只能忍着剧痛不要命地往前奔。
跑过一簇茂密的树丛,眼前光线忽然一亮,前方空地上,一座木屋静静矗立其中,张茉再也顾不得疼痛,撒开脚丫子,一边呼救一边往里头冲。
推开木屋没上锁的门,里面摆了两张榻,被褥虽然凌乱,但显然是有人居住的,张茉喊了两声无人回应,正要出去,外面响起贼首的声音。
“小娘子或藏到屋里了,二狗进去看看。”贼首环视着四周,对二狗道。
二狗应了一声,往木屋走来。
没路可逃了,张茉紧张得六神无主,她急喘着气,目光在屋内搜索一圈,见门后有一把砍柴刀,走过去颤抖着摸起刀,紧紧握在手中。
她没亲手杀过人,但穿越来这里,见过的杀人场面数都数不清,更是在尸山血海躺过,她心里是不惧怕杀人的。
二狗完全不把张茉当成威胁,大大咧咧推开木门,还未看清屋内情景,眼前忽然晃来一把明晃晃的刀,二狗反应不及,一声惨叫卡了一半在咽喉,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从屋里滚了出来。
张茉抬袖抹开喷洒在眼睛上的血,拿起旁边堵门的木棍把木门紧紧堵住。
跟着管亥偷偷练了几个月武,她只是长了点力气和耐力,偷袭一下还行,要正面对贼首,一百个她都不够人砍。
贼首愣了一下,下马奔到二狗身边,却见他脖子被开了一大道口子,显然活不成了,一会儿功夫,二狗便溜腾不动了。
“小娘子不错啊!”
贼首眯着冷丁丁的眼眸上前,大石锤砰砰数下把木门砸得稀巴烂。
他走进去,扫了眼床榻,淫笑,“本想抓回寨子,既然这里有现成的,便在此办了。”
狭小的木屋内,逃也不能逃,打又打不过,张茉绝望了,虽然她很怕死,但更怕被人凌辱而死,她抬手,砍柴刀毫不犹豫往自己脖子抹去。
贼首见状,飞快扑上去,一把夺下刀,放肆大笑,“想死啊,让老子爽过再死,哈哈哈……”
他扔下刀,抱起尖叫连连的张茉扔到榻上。
……
树林里,魏续一脸谄媚看着眉头微皱的吕布,“姐夫,心口又闷疼了?是不是仙人又来了?能不能跟她说说,给我也涨点什么?”
一旁张辽好奇道,“什么仙人?”
魏续巴拉巴拉解释一通,张辽一脸惊奇,“世上还有这等稀奇之事?”
“可不是,若非亲眼所见,我亦不信。”
魏续一边比划一边道,“这么大的石头,姐夫一戟便可将其击飞,还有那么大的马,姐夫一脚能把它踢飞数丈远,等下让姐夫表演给你看,绝对……”
“闭嘴!”吕布觉得心烦气躁,冷声打断他。
看着吕布凶巴巴的样子,魏续一脸委屈,“文远是自己人,你只说不可对外人道……”
吕布深呼一口气,缓了缓脸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听你聒噪,觉得胸口更为闷痛。”
“你都好久没痛过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仙人说话了没有?”
吕布摇头,他就是觉得很烦躁,很想杀人。
“要不我进城寻个医者来看看?”张辽担忧道。
吕布牵着马往林子里走,“医者恐怕看不了,并未多疼,只是今日觉得格外难受,已经许久不疼了,也不知是为何?”
说到这儿,吕布忽然停住脚步,一瞬后,他扔下马缰,发足朝前狂奔而去,张辽和魏续愣了愣,赶忙牵马跟上。
跑了一段路,能清晰听见从木屋方向传来的惨叫声和淫笑声,不用看,他便知道此刻屋里正在发生什么。
这样的事他在边塞看过不少,鲜卑每次南下掳掠,都会有汉人女子遭凌辱,除了年轻女子,甚至还有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以往碰到这样的事,吕布除了愤怒不会有太多其他情绪,今日却觉整个心都慌了起来。
吕布脚下如安了风火轮一样,急速朝木屋刮去,木屋小门敞开着,从数十步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糙汉正在他的榻上凌辱一个小娘子。
“住手!”
吕布大吼,三两步冲进去提起那糙汉,甩手扔出屋外。
张茉衣衫被扯得凌乱,白皙光滑的脖子上,一道道青紫痕迹尤为显眼,吕布扫了一眼,只觉心口闷痛得厉害,急忙扯过被子把人紧紧裹住。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他笨拙安慰着。
张茉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剥皮拆骨……”
“好,好,杀了他,我这就帮你杀了他。”
吕布转身走出去,将还在地上哀嚎的贼首提起,一拳打落他半口牙齿。
“这么小的你也下得去手,该死!”
贼首方才被吕布摔了一下,脑袋还在发懵,又挨了一拳,已经彻底傻眼了。
“里,里里里活人?”贼首操着漏风的口音问道。
“你大爷!”吕布又一拳,贼首噗的一口,吐出数颗和着血的牙齿。
吕布心里怒火腾腾,却不想这么快让贼首死,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屋内,张茉大哭一阵,宣泄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后,慢慢冷静下来,她裹着被子走出来,对吕布道,“留活的。”
吕布看向她,不由呆住,泪水血水活成大花脸,依然难掩倾城之姿,尤其那双清亮的眼眸,此刻带着几分冷冽和煞气,美得摄人心魄。
最重要的不是此女长得多美,而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久别重逢的爱人。
爱人?吕布恍然回过神,小娘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自己怎会生出这种龌蹉想法?
“如何折磨?”吕布很有默契地问。
“先绑起来。”张茉冷冷道。安仁不知是否脱险,她这时候没空来收拾他。
这时,张辽和魏续从后面赶上来,吕布把人丢给魏续,“把他绑了。”
“这谁啊?”魏续提着半死不活的贼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问号。
吕布愣了愣,好像从梦境回到现实一样,也是一脸问号,他也不知这两是谁,怎么会跑到他的屋子里。
张茉裹着被子不便行礼,弯腰福了福,感激道,“小女张茉,多谢……”
她打量吕布,头发用一条抹额随意束在脑后,拉渣的胡子几乎遮住半张脸,身上穿的也是极普通的短褐,有些地方都破了,再看看魏续,同样邋里邋遢,这两人跟山贼似乎没什么区别,只有那个白袍少年看着正常些。
她继续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和家人途径此地,不料遭贼寇劫杀,和家人走散,误入此处,我的护卫还在后头,不知是否脱险,可否求诸位帮忙去看看?”
说着,往地上一跪,“三位大恩,阿茉没齿不忘。”
吕布并未立即答应,而是指着二狗的尸体问道,“这是贼人还是你的人?”
张茉道,“贼人,被我以柴刀偷袭的。”
“你杀的?”
吕布目光变了变,从伤口来看,死者是被一刀毙命,普通女子即便不得已杀人反击,手法也不会如此精准。
再看看张茉,脸上除了焦急,已无半分惧怕。她非但杀了人,方才还差点叫贼子强了清白,此刻竟然还能没事人一样,这怎么都不像一个小娘子该有的反应。
“有何不妥?”
张茉疑惑看着他,解释道,“我躲在门后,趁他不注意杀的。”
非但吕布怀疑,魏续和张辽也一脸疑色,这时候她不是应该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吗?这冷静沉着得不像个人。
“你真是被贼寇追杀的?”张辽试探问道。
张茉莫名其妙看着几人,“贼子就在这儿,还能有假?几位在怀疑什么?”
今日这事跟上次阿灵那事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这要是演戏,演得也太逼真了。
怕是陷阱,张辽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帮她看看。”
“一起去!”
吕布走进屋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张茉,“穿上,我带你去救人。”
住在林中只是不想日日有人来找他麻烦,他吕奉先岂是藏头露尾之人。
张茉感激点点头,进屋快速把衣服套上,吕布的短衣直接可以当她的裙子,张茉用地上被撕碎的衣服把腰身扎好,好在自己的裤子还在,这样穿虽然奇怪,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林中不便骑马,吕布看了看张茉受伤的右脚,把人背起,对魏续道,“留下看着贼厮,文远随我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