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洞里只有冷风机的嗡鸣声。
渐渐的,在嗡鸣声之外,突然又多了一点别的。
混在里边,声音轻不可闻,却叫余溪风猛地睁开眼睛。
淅淅沥沥。
余溪风关了冷风机,风声停下,那种背景音一下子变大了起来。
余溪风凝神听了一会儿,起身往熔洞外走。
扑面一阵凉爽的风。
有水流进来,混着泥沙,浑浊不清。
余溪风用手碰了碰,仰头往上看。
下雨了。
余溪风用石头拦截住要渗进熔洞里的水流。
熔洞里刚清完沙子,她不想住到一团泥泞里去。
竟然真的下雨了。
即便余溪风不缺水,但是在长久的高温干旱后,这一场大雨浇下来,余溪风也是高兴的。
没有人想看到彻底死去的土地。
从这场雨水中,余溪风也嗅到了高温过去的曙光。
余溪风任由雨水打在手指上。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地表奔跑,狂笑的声音。
粗哑的歌喉唱着不知名的歌,
有人相应和。
歌声穿过黄沙,有人站在废墟下,有人走出洞穴,有人站在天井里。
余溪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章秋也醒了。
雨后不同寻常的气流和雨水敲击地表的声音叫醒了他。
那场惊天动地的沙尘暴让他心有余悸。
听到风声,鞋也没穿就跑出来找余溪风了。
余溪风看他缺了一只鞋的脚,笑他:“你是来跳舞的吗?”
章秋摸了一把雨水,没理她。
跑回去把的盆碗桶全部搬了出来 。
就堆在熔洞口,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水。
能补充一点蓄水池也是好的。
余溪风侧到一边,给忙前忙后的章秋让出了一条道。
“这蓄水池我们又带不走,等温度降下来我们是要搬出去的。”余溪风说。
章秋道:“万一呢,有备无患嘛。”
余溪风说:“你带双筷子出来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章秋把桶摆好,自己坐到了熔洞口的一块石头上。
雨水劈头盖脸,章秋给桶盆调整好位置,用筷子挨个地敲过去。
有清脆有沉闷,音色各不相同。
章秋朝余溪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跳舞不太行,请你听首歌吧。”
他重重敲下。
随着节奏仰头,水花激荡在他脸上。
他好像不是在敲一堆的晃着水的桶盆,而是用架子鼓在奏乐一首重金属。
和着雨声,澎湃激昂。
鼓点好似共鸣着心脏的跳动。
章秋给自己敲的伴奏很激烈,能听出铿锵的节奏与爆发的生命力。
他的声音却清越柔和,婉转悠扬。
他是笑着唱的,雨水汨汨淌过,他的笑容里也多了两分张扬的桀骜。
和远方若有还无的声音叠在一起。
像是海潮起伏。
他一直看着余溪风,眼睛从雨水的帘幕后,直直地看过来。
余溪风的心脏似乎也连接上了鼓点的节拍。
两人相视。
余溪风突地想起了章秋说的,跳舞是为了求偶。
他说,跳舞不太行,给她唱首歌。
这首歌里有太多东西。
天灾的艰难,对亡者的追思,对活着的渴望,余溪风都能与章秋共鸣。
因为他们一路走来。
还有那含蓄而又炽热的情意。
谁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她这一生不会有孩子,也不会有所谓的建树。
为了活着,为了活的好一点,从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
繁衍没有意义。
可是当下的陪伴有。
爱情是无谓的,
可她也不必去忍受孤独。
一曲毕,章秋站了起来,已经浑身湿透。
雨水掩盖住了他脸上的薄红,湿漉漉的头发半贴着脸。
是极生动的一张脸。
低着头看过来,他羞涩而炽热的眼睛,真的漂亮极了。
余溪风把手递给他。
章秋单膝跪下,膝盖扣在湿软的泥土上。
余溪风允许他亲吻她的手背。
“好啦,名份给你啦。”余溪风轻声说。
章秋惊喜抬头:“你说什么?”
“我只说这一遍。”
余溪风偏过头不看章秋。
巨大的喜悦几乎将章秋淹没,他激动地眼角通红,手足无措。
余溪风顺手抓了抓章秋的头发:“别淋雨了,回去换身衣服吧。”
余溪风的头发是章秋在剪。
章秋自己的头发自己动手,也有些潦草。
好在有脸撑着,怎么着都是不难看的。
章秋牵着余溪风的手,他好像不敢抓重了,只虚虚地拢着。
熔洞比较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过身,章秋也不愿意松开。
他让余溪风走前边,自己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侧了过来。
余溪风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手松开了,也是能握回去的。
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余溪风之前认为,两人同食同住,亲密程度已经超越了许多情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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