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2
乐乐,乐乐,乐乐……
一路上,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连拐杖都没拿,自己扶着墙,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快。
张春娥一个正常人,在身后都快有些跟不上了。
整个住院部共有两间婴儿保温室,一间在7楼,另一间在四楼。
不顾腿脚的不便,抓着楼梯的扶手上了四楼。
张春娥的声音响在耳边:“囡囡你也别太担心,乐乐他会没事的。
保温箱里放着,肯定能活得了。”
张春娥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她心里就越急,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就又加快。
随着脚步的不停,大腿根上肌肉传来剧烈的痛,肚子里,更是一阵天翻地覆,五脏六腑快要被搅和到了一起。
婴儿保温室。
一个保温箱接一个保温箱的找,最终停下脚步。
“是这一个吗?”南栀问道。
母子连心,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张春娥点着头,安慰的话就卡在喉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南栀其实是一样的。
只有当了母亲,做了妈妈,才懂这一种锥心之痛。
手贴在保温箱的透明门,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着。
仿佛这样就能摸到里头那小小人儿的脸蛋,再握住那双小手,给他一丝力量。
保温箱内的乐乐,小小的人儿,全身通红,闭着眼,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你是孩子的母亲?”
护士问道,态度有些冷漠。
“嗯,我是。”
下一秒,一张票据递到了她面前:“去一楼大厅排队,将今天的费用缴一下。”
南栀接过,将票据摊开,这上面写得十分清楚,这只是放保温箱一天的费用,并不包含其他的在内。
上面的金额显示,是4000元整。
南栀低了低头,望了眼保温箱内的小人儿,转身朝外,却又问了句:“我儿子他,还得在这里头放多久?”
护士冷冷的瞥了一眼:“目前来看,情况不是特别好,最少半个月,行了,缴费去吧!”
半个月,15天,最少也得六万,这还是最保守的。
还不算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出了保温室,走廊里,她问张春娥:“我的那一张卡上,现在还剩下多少钱?”
“先去缴费吧,缴完费我们再好好的算一算。”
张春娥有些心虚,推着她往楼下走。
她“嗯”了一声,往楼下走。
张春娥本来是要说她去排队的,但南栀坚持非要自己去,无奈她只得将一顶毛线帽子戴到她的头顶,嘱咐她要捂严实,别吹到了风。
南栀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一楼的缴费厅。
南栀老老实实排队缴费,现在人不是很多,很快的就缴好了费用,将缴费单拿回保温室。
她还想要再看一看孩子,可负责的护士同她说,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到了,要她明天再来。
嘴唇撇了撇,那里就到时间了。
她到这个保温室不过十分钟时间,都还没怎么好好的看一看,就被催着去缴费了,现在费也缴完了,还不能让她看一看孩子。
什么时候,母亲要见自己的孩子也变得这么艰难了?
走廊上,南栀很是不服气,但仔细想一想,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而且每个医院都大差不差,婴儿保温室这样的地方是不让产妇随便进出探视的。
倒不是说不能探视,是产妇刚生产完,身体的各种机能还没完全恢复,而婴儿娇嫩,是最容易被感染的时候。
明天就明天吧!
她想着,往病房里走。
刚回到病房,又有人送来了缴费单。
床位费、输液费、护理费等等,杂七杂八,总共十几张单子。
全部缴费完后,南栀算了一笔账,光今天一天的费用就花了二万六。
“张婶,你跟我说实话,我们现在到底还有多少钱?”
眼看瞒不下去了,张春娥只好也同她算了一笔账:“囡囡,这一段时间你总共是攒了19万。
催产2000,麻醉2000,医生的红包给了5000,你当时大出血,手术费,抢救费,还有输了七袋子的血,花了一万二。
还有,你生乐乐的时候一直在昏迷,孩子在产道里卡着出不来,最后只好剖,剖腹产的手术花了六万。
还有胸部按摩,私处护理这些,今天还又花了两万六,这些算下来,而且,你不是淮安本市的户口,还是绝户,医保他们不给报销……”
“到底还剩多少?”南栀追问道。
张春娥声音压低,低到快要听不见了:“还有不到七千,囡囡啊,你别那么慌,我……”
七千,就剩七千了,七千能干些什么。
就够乐乐在保温箱里放上两天,这不是明摆着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吗?
南栀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走到了某一条岔道口,怎么走,都是错。
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的喉咙给遏制住了,牢牢将她给掐着,随时会将她给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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