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端坐高位太久,恐怕早已忘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受。”
安乐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神色在背后的火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晦暗。
皇帝凝视着这张酷似故人的面庞,眼神不由自主地闪烁出刹那的迷茫。
他似乎在安乐公主的眉宇间,瞥见了那段被岁月尘封的回忆碎片。
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往事,如同被突然唤醒的幽灵,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翻涌。
“现在才想起来吗?”
安乐见皇帝陡然慌乱的脸,如针扎般的痛楚密密麻麻将她的心包围。
他现在才想起来。
亲手被他灌下穿肠毒酒的昭阳,屈辱在他胯下求生的母后,他现在才想起来。
他怎么敢?
随着安乐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握住长枪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将长枪刺进皇帝的喉咙。
在一旁,李公公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
他的背部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不敢直视安乐,也不敢看向皇帝,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安乐想,他合该是恐惧的。
当年若非他挑唆,自己这视女子为脚下尘土般低贱的父皇又如何能想起来对昭阳动手?
不过是得了五皇子的一点好处,便如此轻而易举地抹去一条人命。
安乐只感觉心中的愤怒仿佛快要炸碎她的胸膛。
皇帝的龙袍在颤抖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面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变得苍白如纸。
他嘴唇颤抖着,字句勉强从他牙缝里挤出。
“朕是皇帝……朕是九五之尊,你不敢杀朕,你不敢……”
安乐冷笑一声,手腕轻轻一抬,皇帝头上的冕冠便被轻飘飘地挑落。
那代表着天下至尊的冠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地上,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敲响了旧世界的丧钟。
“现在,你不是了。”
安乐近乎残忍地笑起来。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神冷漠,看着皇帝发疯般地去够那沾上尘土的冠冕。
皇帝的动作狼狈不堪,他的手指在尘土中抓挠,试图抓住那最后一丝曾经的辉煌。
安乐看够了,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便端着两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
“两碗药。一碗,是穿肠毒药,与当年您赐给昭阳公主的那碗一样;另一碗,是苟延之药,虽不致命,但却难捱。”
安乐冰冷的声音落在大殿,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
“两位,选吧。”
皇帝和李公公的视线同时放在那碗苟延之药上,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长时间的沉默后,皇帝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向那碗药。
他的动作如此狼狈,就像一只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狗,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而就在他几乎快要抓住那药碗时,肋骨处猛然一痛——竟是被身侧的人一脚踹开!
皇帝的额头重重地撞到地面,鲜血汩汩涌出。
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一片猩红中,皇帝艰难回头,只见那李公公早已失去了往日谄媚的模样,脸上充满了狰狞与扭曲。
“大胆!李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皇帝近乎咆哮地吼出声,声音震耳欲聋。
可从前面对自己拍一下桌子都会被吓得跪地磕头的李公公,如今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药。
皇帝的视线紧紧盯着李公公手中的药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昭阳死前的惨状浮现在他眼前,他身体猛地一个激灵,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冲向李公公。
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争夺着那碗毒药。
安乐看着这一幕,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和悲凉,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然而,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流出了一行清泪。
一种深深的悲哀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心中的仇恨并没有因为这次报复而减少一分一毫,反而越发沉重。
她原本以为通过报复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但现在看来,这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挣扎。
无论如何,她的姐姐,她的母后,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姐姐……母后……”安乐颓然抬头,眼底厌倦之色明显。
而躲在房梁之上的三人同时僵住。
孟挽花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梁柱,沈逢春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
“我去,发现咱们了?”
“嘘,我画的隐匿符连师尊都能瞒过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发现。”
江钰一把捂住孟挽花的嘴,还不忘夸夸自己。
直到房梁下,皇帝和李公公的互殴接近尾声。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疯狂,仿佛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皇帝的龙袍已经被撕破,露出了他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内衣。
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淤青和血迹,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而李公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上布满了血痕,衣服也破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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