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笑道:“先生过奖。须知世人多苦,说甚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到头来尽是黄粱一梦,老先生何必为情自扰?”木川见他一语戳中自己心事,不由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老夫的事?”
蒙面人哈哈一笑,并不接话,转头向祝酋道:“阁下暗运真气,欲以‘龙蠖玄功’偷袭于我,不必白费力气。”祝酋闻言微微一惊,他适才稍为对方阴寒内力所侵,正用龙蠖玄功消弭体内寒气,兼以暗中积蓄内劲,只待出其不备,一举制敌。他见竟被对方识破计策,皱眉道:“尊驾怎知我这‘龙蠖玄功’?”
蒙面人一扬手中心禅,道:“阁下所习‘龙蠖玄功’和‘摘星揽月手’,那都是上册心禅里的功夫,念阿老和尚可没法子教你。姚广孝四十年前将心禅交给了‘河朔大侠’,上册秘笈一直都在河间骆府,你从哪儿学的这两门武功?”
木川闻言一惊,转头道:“好小子,难道你竟练过上下两册心禅?”祝酋道:“先生何出此言?”木川道:“你的‘细雨洗竹剑法’若非由下册心禅学来,又是得自何处?那也不用狡赖。”蒙面人笑道:“木先生不必胡猜,青莲尊者的细雨洗竹剑法是唐教主传给他的。”木川心头大震,暗道:“赛儿武功本以剑法见长,她习练心禅数年,学成细雨洗竹剑不足为奇;但她连亲生女儿都未传授,为何要教给姓祝的小子?”
祝酋道:“尊驾连这事也一清二楚,莫非同是本教中人?”蒙面人摇头道:“我不是无为宫的人。我虽知阁下剑法是经唐教主指点,但你到底从何学得上册心禅的武功,连我也百思不解。阁下生平所遇名师虽多,却无人能传授你‘龙蠖玄功’及‘摘星揽月手’这两项功夫。”
祝酋身躯一震,道:“你知道我是谁?”蒙面人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阁下天资过人,又自少得逢良师,武学修为是没有话讲的;然你驰心旁骛,一身内力始终练不上去,虽学得许多高深武功,却不能尽其所长,难与一流高手比肩。总算天假其便,你终有幸冲破玄关,这一两月来功力大进,当真可喜可贺。只是阁下自命抱负不凡,却整日周旋于江湖草莽之间,逐此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实是贪小失大,愧对先祖。”祝酋惊道:“你……你是宁王府的人?”
蒙面人摇头道:“几位想破脑袋,也是猜不出的,何必空自劳神?今日蒙三位以心禅见赠,在下却之不恭。”木川见他头上无发,脑顶隐有烧戒疤痕,心中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是向陇西双鹫报信的那和尚!”戚婆婆闻言一惊,道:“甚么和尚?双鹫不是你木先生找来帮手的么?”
木川摇了摇头,道:“不是木某找他二人的。昨日老夫在华容镇埋伏等候霹雳堂一行,方氏兄弟忽然寻至,欲要合力共夺秘笈。我见状心下大奇,问他们如何得知秘笈之事,又怎知到此找老夫联手,双鹫说是有一和尚向其通风报讯。我只当是铜鲸帮走漏了风声,犹怪江帮主口风不紧,转念想到若能诱使对方伤了双鹫性命,那人必要替徒弟报仇,霹雳堂无端树此大敌,那又何乐不为?其后果不出老夫所料,雷虎臣见小丫头被掳怒发如狂,一出手便将铜鹫杀死。原来将秘笈之事传告方氏兄弟的便是阁下,木某一时大意,竟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尊驾既知守在此处,想必也对心禅下落一清二楚,你到底是甚么人?”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戚婆婆和青莲尊者不识在下乃是理所当然,你木先生却大大不该。你我早年曾相会过一面,先生不记得了?”木川摇头道:“老夫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何时会过阁下这等高手?”蒙面人并不答话,抬手轻挥一掌。对面三人俱是行家高手,知他这一掌并无伤人之意,皆未出手抵御,但觉掌风拂面冰寒透骨,此时正值六月盛夏,竟如吹过阵严冬朔风一般。戚婆婆心道:“这人内力好生古怪,那是甚么功夫?”
忽听木川暴喝一声,挺剑向那蒙面人攻去,剑风声尖锐之极,竟已用上了搏命招数;那蒙面人手无兵刃,向后退开数步。戚婆婆见状大奇:“木先生老谋深算,向来遇事不惊,怎会如此失态?”但见木川穷追猛打,无一招不下杀手,口中怒喝道:“将老夫下册心禅还来!”
戚婆婆闻言大惊,暗道:“下册心禅竟在这人手中?”尚且未及反应,一旁祝酋也已拔剑向那蒙面人攻去。戚婆婆暗忖道:“这蒙面人和木先生的武功都远胜于我,老婆子如何能与他二人相争?”但她听说下半册心禅在这蒙面怪客手里,适才上册秘笈又被对方抢去,学武之人既知两册奇书俱在眼前,岂舍得撒手而去?她低头略思片刻,也纵身上前一掌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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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应渊等人见戚婆婆携书离去,只得强打精神继续往武昌赶路,正午入了府城回到堂口。霹雳堂帮众见两位堂主脸色峻肃,连顾铁珊也一反常态、愁眉不展,又不见大小姐一同归来,几名心腹大胆问了两句,诸人皆绝口不提顾青芷被掳之事。少顷厨下整治酒饭完毕,顾铁珊食不知味,吃了两口便扔下碗筷,守在大门口呆呆出神,骆玉书亦是心焦如焚。
景兰舟暗道:“顾师姐当下安危难料,骆师叔这一趟更失却了《潜龙心禅》,倘使心禅落入木川之手,武林从此多劫多难。”又想到师兄文奎生死不明,心间更觉云愁雾惨,脑中忽念及冼清让,忖道:“冼姑娘如若在此,她素来智谋过人,无为宫又耳目广众,或有办法打探到顾师姐的下落。”转念又想:“在此彷徨也是无用,不如外出打探一番消息,也许能遇上无为教的人。”当即向骆应渊说了这意思,后者道:“世兄所虑甚是,只是眼下木川等人恐在左近,不妨叫玉书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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