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筠为张宇清之逝悲叹良久,道:“这青莲尊者祝酋究竟是何方神圣?贫道一向不曾听说此名,唐宫主连我也瞒在鼓里。这人数典忘宗,竟拜倭奴为师,王爷怎可让他出任宫主?我这就去找王爷问个明白。”骆应渊阻住他道:“上人且慢。此事迷离扑朔,愚见以为当须慎重行事。何况那念阿上人武功卓绝,道长不可冒险。”
松筠默然片刻,叹道:“不错,三招杀死点苍掌门,这人武功可比贫道高明得多。不怕几位见笑,老道士虽身在玄门,却自少便耽于练武,全无清静修持之心;后虽幸得尊翁点化,不再似从前般争强好胜,这一点沉湎之心始终未能尽去,仍是日夜苦练不辍。”骆应渊笑道:“我辈武林中人食髓知味,只觉世间诸般乐事无过习武,那也平常得很。”
松筠道:“贫道资质蹇钝,不过借着大伯、二伯打下的根基一味强练,单论内力修为或许有所小成,若说于武学之境融会贯通、涤故出新,与我两位伯父差得实在太远,假使二伯如今尚在,武功定能胜我十倍;他既对念阿上人推崇至此,贫道思前想后,只恐当世唯有思过先生与顾大侠方可与之匹敌。”
骆应渊笑道:“所谓山外有山,愚以为武功孰高孰低倒也无关紧要,只须这念阿上人不在江湖上为恶,那便无甚害处。但他若似杀害颜掌门这般残戮武林同道,又或暗助王府借势逞凶,如此则非武林之幸,却不免要管上一管。”松筠叹道:“倭寇侵暴我临海各省,百姓深受其害多年,这和尚只怕也不是好人。”
景兰舟微一迟疑,问道:“数月前‘莲花剑’聂秋怀被发觉葬身于南昌枯井之中,点苍派将这一桩命案归咎于龙虎山,道长是否知情?”松筠点头道:“当日我应冼宫主之请自湖广赶回江西,除了助少侠解丐帮之围,便是为了此事。不过上清宫弟子无人知晓贫道尚在世间,我原只打算暗中出手相帮,不料一到南昌便遭王爷软禁,这些日子心急如焚。几位可有传自龙虎山的消息么?”
景兰舟道:“正一教眼下平安无事,与点苍的误会也已解开,道长尽可放心;不过聂秋怀离奇身死一案,只恐十之**是王府的手笔。”当即将虞时照会使玄黄三才掌之事说了。松筠惊道:“原来莲花剑客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躲入了王府。我素知范虞二人武功乃是源出本门,却从未与他二人动过手,不想虞老连玄黄三才掌也练成了。如此说来,当今世上除了那偷学得几式先天掌的秃驴,便只虞老一人精研本派的先天功;范老他一身武功偏近混元内力,我决不会看错。”顿了一顿,叹道:“贫道忽生奇想,若得虞老就此先天心法向两位加以指点,那便再好不过,可惜这事难上加难。当年我大伯初创先天、混元两项神功,皆可说是至高至上的道家武学,其中混元功更为偏重刚猛一路,先天功则不失刚柔并济。倘若两个武功根底、天资禀赋俱皆相近之人分别修习这两门功夫,前二十年必是混元功更胜一筹,然先天功穷极我玄门上善若水、道冲不盈之理,愈练进境愈快,二十年后当可后来居上,盖过前者一头。我两位伯父道法宏深,故皆投身修习先天心法,贫道当时年轻气盛,只图早日见功,方择混元功而练之。冼宫主身为女子,与混元功路数不合;景少侠虽说两相皆宜,然少侠脾性洒脱,正与我两位伯父相类。少侠师传功夫源自崆峒,原近道家武学;冼宫主虽博学杂览,近年来得令尊传授武功,亦颇有玄门根基,二位如能辅以先天玄功之助,异日所成不可限量。”
冼清让奇道:“如道长所说,正一派先前并不知虞时照习得先天功精奥,然则自耆山、西璧二位真人仙游,先天无极功在贵派岂非失传?”松筠道:“上清宫中自藏有先天、混元两功口诀,所置之处唯掌教知晓,也说不上失传。只是小儿早逝、我孙元吉年纪尚幼,自老道甩手而去,龙虎山确已再无会使两门神功之人。这三页心法总纲乃二伯在外云游之时所作增补,想来本要择机回山相付传世,谁料竟在葛仙峰遭逢不测,这才当机立断,欲将心法转交骆大侠,却被鉴胜吞没;下回倘再遇上这贼秃,老道没那么容易便放过他。”
骆应渊点了点头,道:“骆某有一事冒昧相问,倘或所言唐突,还望上师勿怪。依道长之见,尊师弟此番重回无为教,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松筠皱眉道:“我这两位师弟并非反复无常之人,他二人当年因一念之差铸下大错,今日既当着宫主之面立誓归命,倘再自食其言,岂非令江湖同道耻笑?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武林?”
冼清让微笑道:“但愿真如道长所言,三友再无贰心。可惜道长另两位至交都在木川手底吃了大亏,此刻皆在廖家庄养伤。”松筠慨叹道:“桐柏二仙纵横江湖数十载,向来罕遇敌手,却双双折在木川手里,《潜龙心禅》所载武功果然非同小可。”
冼清让稍一迟疑,道:“下月中元法会,祝酋定会前往君山争夺宫主之位,小女子斗胆请道长同往相助一臂之力。”松筠道:“这个自然。贫道两位骨肉至亲皆因那念阿倭僧而亡,即令宫主不言,我也要去会一会这师徒二人,此事何消吩咐。”
景兰舟心中担忧,道:“念阿上人武功如神,祝酋倘复得范虞二老相助,只恐极难对付。”冼清让道:“雷堂主如肯依言出手相帮,到时并非没有胜算。只是我另有一事放心不下,自上回武昌万寿寺一别,唐大哥始终不知所踪,也不知他眼下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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