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让稍一沉吟,道:“坛主今日单骑驰赴,难道就是来跟我和景少侠说这一件事?”闵渊道:“不错,如今事情已然真相大白,闵某留在教中也只枉费日月,计欲不日回归本门,向恩师及太师叔禀明实情。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终,当年老宫主相待闵某不薄,属下不敢一走了之,特来向宫主辞行。”
冼景二人闻言相顾愕然,冼清让问道:“甚么真相大白?”闵渊道:“近来江湖上多有传言,说文师叔当年并未病逝,而是化名为落星楼主,多年来一直在应天府栖霞山隐居,暗中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前些日子河南沙海帮、貔虎寨被人扫平,据闻便是文师叔的手笔,就连那采花大贼司马楚也是被他擒获。莫非宫主不曾听说么?”
景兰舟心中一震,暗道:“先前骆兄假托苏楼主之名行事,那是为引出谙悉内情的木川,就算这几件事情传了出去,闵坛主又怎知落星楼主便是我文师哥?”冼清让望了景兰舟一眼,缓缓道:“此等道听途说多是望风捕影、真假难辨,坛主为人精明,怎会听了几句江湖传言便自深信不疑?其中倘有纰谬,阁下今日已将实情和盘托出,岂非有误尊师重托?”
闵渊道:“宫主明鉴,属下原本于此亦不甚信,直到有一人亲口同我说了文师叔重出江湖之事,闵某方才确信此事并非讹传。”冼清让动容道:“是谁?”闵渊道:“是梅长老。”
景兰舟惊道:“梅长老?”闵渊道:“不错,梅长老接到河南分舵传来的线报,说文师叔尚在人世之事确凿无疑,此乃本教高手亲眼所见,决无有假。”冼清让皱眉道:“亲眼所见?这话怎么说?”
闵渊微一迟疑,道:“是管长老写给梅老的亲笔书信,说他在河南遇见文师叔与人动手,武功高明绝顶,决非旁人冒充。以管长老的阅历见识,想必不会看错。”景兰舟闻言心道:“当日梅山一役管墨桐确实在场,这事终究难以隐瞒,只恐不日便要传得沸沸扬扬。”
冼清让哼了声道:“梅潜公然叛教,管长老与之尚有书信往来?他二人交情着实不浅。”闵渊道:“不错,除了‘岁寒三友’之外,宫主对管长老也须小心提防。闵某今日特来面辞宫主,待此间大事一了,我便要赶往南京打探文师叔下落,不再过问教中之事;然闵某此际仍是本教中人,宫主如欲降罪,在下甘领责罚。”
冼清让心道:“管墨桐已尽知我父母身世,不知他说出去没有?”稍一沉吟,微笑道:“我眼下已不是甚么宫主,如何能治坛主的罪?况且阁下本是衔命而来,此际功成身退,也谈不上叛离出教,我该当恭贺坛主才对。”
闵渊哈哈笑道:“宫主量如江海,属下佩服之至。大丈夫恩怨分明,当年老宫主于属下有恩,闵某立誓必当补报,此番离去前有一件大礼要送与宫主。”冼清让笑道:“哦?坛主倒真客气得紧。不知你有何礼与我?”
闵渊轻咳一声,道:“当日梅长老领着陈李二人陡然发难,南昌分舵防备不及,我与唐坛主皆失手被擒。三友谋立唐大哥为宫主,传令遍告四方教众,然教中之人素知松竹二老乃是本教叛徒,三人发号施令也不怎么管用,全仗着唐坛主平日威望素着,邻近数省方才稍加响应,其余各省分舵大多是隔岸观火,并未附从叛逆。唐大哥对宫主向来忠心,先前为势所逼假意就任教主,上月他趁三友不备,早已溜之大吉,至今不见人影。三友手里失了唐坛主这面大旗,形势大不如前,近来更是深居简出,甚少理会教务。”
景兰舟心道:“唐亘当日在武昌与祝酋联手险些要了梅长老性命,这回比武非但不会再帮岁寒三友,说不定还要反助王府对付三人。他与祝酋看来交情非同一般,中元法会上到底会站在哪头,怕也难说得很,我还须提醒冼姑娘多留一个心眼。”
闵渊接着道:“可笑三友内忧未平、外患又至,不知怎地竟被朝廷盯上。上月锦衣卫率众夜袭南昌分舵,对方有两位武林高手相助,三老一时不敌,败阵而退。三友报仇心切,约了锦衣三鹰后日一早在石头渚比武,这几天来神神秘秘,也不知在筹策甚么大计,教中事务一并都交给闵某打理。此刻南昌府县弟兄俱是闵某心腹亲信,只须我一声令下,这些人手尽归宫主派拨调用。”原来宁王朱权身为无为宫幕后主使一事,教中向只唐赛儿母女、峻节五老、青红尊者等寥寥数人得知,九曜坛主当年虽位高权重,除了唐亘以外,余人亦不知情。
冼清让闻言心中甚喜,面上不动声色,只道:“三友以教中要务相委坛主,足见颇多倚重,阁下为何反来助我?”闵渊笑道:“三友不过是背义负信的小人,何足相与计事?属下前日探知宫主与师叔要来南昌,早已精心部署多时,今日虽来拜辞宫主,临行前愿助宫主平叛诛乱,以报答老宫主一片深恩。”
冼清让道:“闵坛主,此事若得成功,你这一份厚礼重于泰山。只是你口口声声说老宫主于你有恩,到底是何原故?”闵渊叹道:“属下奉师命潜入本教打探文师叔的消息,多年来始终未见成效,心下焦急之余,不免行事操切。有一回我趁老宫主外出之际蒙面潜入她的书房,想要翻查里面的书信笔札,看看是否有文师叔的线索;谁知我刚到不久,又有一黑衣蒙面之人摸进房中,我俩狭路相逢,当即动起手来。此人武功高强,闵某不是对手,眼见便要命丧对方掌底,老宫主忽从天而降,只一招便点中我的穴道,又跟那人过了几招,对方见势不对,便即逃之夭夭,老宫主也未追赶。
“闵某当时动弹不得,直挺挺立在房中,只待老宫主掀去我脸上黑布,便只有认罪领死一途。谁料老宫主忽出手解开我的穴道,叹道:‘我行事一误再误,实有负崆峒一派,怎好再为难崆峒弟子?你去罢。’闵某闻言一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滚带爬逃回家中,只觉冷汗浸湿了衣衫,原来老宫主早已认出了我。其后数日我一直忐忑不宁,生怕老宫主向我问罪,唐宫主却始终待我如常,直到两年前她老人家去世,也没提起过当日之事。属下每念及此,无不感激涕零,故而此恩不可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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