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景二人回到客店,景兰舟道:“冼姑娘,今日天色将晚,咱们不如在武昌歇息一夜,明早再上路罢。”冼清让懒洋洋打个呵欠,道:“你急着去找丐帮的臭叫花,我可一点不忙,歇个十天八天也不打紧。”景兰舟将梅潜也在武昌之事说了,道:“眼下事势扑朔迷离,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冼清让面色微变,道:“姓梅的在这里最好,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脸来见我。”景兰舟叹道:“姑娘又何必说这些气话?倘若‘岁寒三友’当真杀到,你我二人焉有命在?”冼清让道:“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怎会出手害你?”景兰舟道:“咱们这一路走来,难道我还能看着姑娘逢险遭难?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冼清让闻言心下甚喜,当即不再多说。
二人傍晚在客店吃过了饭,正欲回房休息,忽有一厮仆打扮之人凑上前道:“敢问两位可是景公子和冼宫主么?”两人对望一眼,景兰舟道:“在下正是景兰舟,请问老兄有何贵干?”那人道:“不敢当。小人唐安,奉我家主人之命,请两位移步城东万寿寺一叙。”景兰舟闻言一怔,道:“你家主人是谁?”唐安道:“此处人多眼杂,小的未敢多言,两位到万寿禅寺一见我家主人便知。”
冼清让笑道:“你家主人如此神神秘秘,我怎知他是否不安好心?”唐安道:“家主只命小人前来相请,其余之事一概不准我多嘴,还望宫主恕罪。车马已在店外相候,有劳二位贵步少移。”
冼清让问景兰舟道:“这事出奇得紧,咱们要去看看么?”景兰舟微一沉吟,道:“对方点名要见你我二人,可见是有备而来。如真是岁寒三友要出手加害咱们,也不必花费心思搞这些古怪,不妨便去瞧瞧是何等人物。”
两人随唐安出了客店,果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雕饰颇为华贵。两人登上车舆,唐安翻身上车一挥长鞭,那骏马一声嘶鸣,抬蹄前行。马车赶在天黑前出了武昌东门,又走了十余里路,便来到洪山脚下,但见岩壑秀异,树丛掩映中果有一座寺院,夕照之下金碧髹彤,甚是伟观。
唐安停好车马,领二人进了山门,转过一座石桥,接连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玉佛殿,沿着西首斜廊又经过祖师殿、罗汉堂,便来到后寺的僧舍。唐安将二人带到一间禅房门口,躬身道:“家主便在此间相候,两位但请入内无妨,小人先行告退。”
冼景二人互望一眼,景兰舟轻轻推门而入,只见禅房内蒲团上坐着一名身材魁伟的大汉,穿一件元色圆领锦袍、头戴瓦楞帽,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生得额方面阔、脸皮发紫,下颌一圈短短的卷须,神情甚是剽悍。那汉子抬头望见二人进房,脸上微微一笑。未待景兰舟开口,冼清让已惊呼道:“唐大哥!怎么是你?”
那大汉沉声道:“多日不见,宫主一向可好?”冼清让哼了声道:“不敢当!如今我俩到底谁是宫主,只恐言之尚早。”景兰舟惊道:“冼姑娘,这一位便是天枢坛唐坛主么?”
冼清让冷笑一声道:“景少侠,我来给你引见,这一位正是本教唐亘大哥,却只怕眼下早已非是甚么区区坛主了。三个老鬼躲藏在何处,唐大哥何不叫他们一齐现身?”唐亘叹道:“似眼下这般情形,宫主还能唤我一声大哥,唐某足感厚情。今日是唐某私下相邀两位前来,三友并不在此,宫主大可放心。”
冼清让笑道:“唐大哥说话不尽不实,梅长老分明就在武昌,怎说不在此处?”唐亘道:“梅长老是特意来寻马顺一行,他虽知宫主同在此地,不也没有露面相见么?唐某这一趟孤身潜踪而来,三位长老无一知晓,是为和宫主商议一件大事。”冼清让冷笑道:“莫非唐大哥要我择选吉日,将这宫主之位正式授让于你?”
唐亘摇头道:“宫主言重了。唐某虽然庸碌无能,宁死不敢违背姑母遗愿。当日属下奉宫主号令赶至江西,部署教众搜捕陈李二人,不料梅长老遽然发难,领着二老杀了个回马枪,南昌分舵人手又大多被派往东乡、安仁几处去龙虎山的必经之路设伏,我和闵坛主、瑶部四使力战不敌,皆为三友所擒。”
冼清让淡淡地道:“三友武功绝顶,你们几个自然不是对手,那也情有可原。之后他们三个推举你当宫主,唐大哥定是却之不恭的了?”唐亘叹道:“箭在弦上,焉能不发?属下当时若不假意应承,我自己纵不怕死,却势必连累瑶部四使一齐送命。属下不得已同三友虚与委蛇,虽说是为情势所逼,然唐某僭窃教主尊位,实属大逆不道,万死不能相赎,诚请宫主降罪。”
冼清让见对方口称下属,言语中殊不失恭谨之意,不觉心中怨气稍平,叹道:“三友犯上作乱,教中人心震怖,唐大哥向为本教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只须你坚志不移,便始终是小妹最为倚重之人,我怎会怪罪于你?如坛主方才所言,果然只是迫于胁从,并非有意相叛?”唐亘道:“唐某深受姑母厚恩,立誓终身尽忠事教,怎敢泯灭良心、行此违乱之事?属下惟恐宫主不明真相,误以为唐某狼子野心,这才冒险将宫主请至此处,以明我一片心志。”
冼清让叹道:“非是小妹多疑,唐大哥坚毅勇烈,乃是本教第一条硬汉,实不似受人裹胁之辈。”唐亘沉声道:“唐某草芥之躯,一死何惧?但属下身负老宫主未竟之志,未敢轻身殒命。昔日姑母临终前曾留下两道遗命,敦嘱唐某暗中奉行,只是时机未至之时,却不可轻易相告宫主。”冼清让闻言动容道:“到底是甚么遗令,干娘连我也要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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