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厅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童五急匆匆推门而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神色甚是惊惶。董彦杲皱眉道:“杰儿,甚么事大惊小怪?”童五见父亲竟当着旁人之面直呼其名,不由微微一怔,道:“西厢忽然闯进一人,同邵氏夫妇在院里动起了手,您老快过去瞧瞧。”
众人闻言一惊,忙随着童五奔到西院,只见夜色下三人激战正酣。其中桑慕华使一对蛾眉钢刺,身法翻飞如蝶,极是灵动;邵燕堂也已祭出成名兵器,将一杆丈余长的亮银铁枪舞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雄劲厚重,显然根基颇为扎实,远非当日一招受制于沈泉那般孱弱。对面一人身形瘦小,在邵氏夫妇夹攻之下空手对敌,兀自显得游刃有余,众人定睛一望,赫然便是“桐柏二仙”中的桐仙管墨桐。骆玉书等人见状一惊,心道:“管长老为人深沉谨细,怎会二话不说便跟人动上了手?他明明要找的是师兄林岳泰,为何反同邵燕堂夫妇打了起来?”
林岳泰一见管墨桐,忍不住喊道:“师弟!和浦他眼下怎么样了?”管墨桐一眼瞧见师兄,惊道:“林师哥,你……你怎么在这儿?”又见苏枫楼等人尽皆在旁,心念一转,长叹道:“管某中了姓祝那小子的计了!”
董彦杲忽身形一晃,抢到三人中间,飞快向管墨桐递出数掌。只见他所使掌法甚是奇特,皆是用掌背攻向对方,手法轻柔飘逸,便如浮游戏水一般。管墨桐“咦”了声道:“五龙碧波掌!”同他啪啪连交数掌,向后退开两步道:“是董老弟么?”董彦杲哈哈大笑道:“正是小弟!多年不见,宾大哥一向可好?”
管墨桐上下打量对方两眼,喜道:“董老弟,真的是你!咱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罢?”董彦杲笑道:“足有二十六年了。咱哥俩今日能在此相遇,都是冥冥天数。”管墨桐四下一望,道:“莫非老弟便是此间大宅主人?”董彦杲道:“正是寒舍。”
管墨桐微微一笑,道:“老弟这些年发得好财!唐教主当年几番力邀老弟出山,欲再与你同心并力、大展拳脚,老弟却当真应了那句‘买田阳羡’,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却苦了我们这些老兄弟劳心费神。”董彦杲神色略显尴尬,笑道:“小弟驽马恋栈,怎及得上老哥的才情!贵教这些年创下如此一番鸿业,都是唐宫主和老哥哥领导有方。”
邵燕堂夫妇二人在旁听得目瞪口呆,暗道:“不想这人跟赵有德竟是几十年的老友,这一下却闯进了贼窝。”见这赵员外适才露了一手掌法,端的精妙异常,不禁大为忧心。
林岳泰打断他二人话头道:“师弟,你二人先别忙着叙旧。你苦寻我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恩师传下的秘笈,你先将和浦交还给我,咱们甚么都好商量。”
管墨桐道:“师兄,你我到了这把年纪,甚么恩怨也该放下了。《药鼎遗篇》是师父传下的遗物,恩师生前只得你我两名弟子,管某想要看上一看,到底有何不可?”林岳泰哼了声道:“恩师当年留有遗命,不准我将遗篇中所载武功精要转交于你。你若只想学书里的岐黄之术,我又怎会不肯?”
管墨桐冷笑道:“大家都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师父他好不偏心!我武功明明远胜于你,为何不容管某修练本门的上乘功夫?”林岳泰摇头道:“师父说你争强之心太盛,有进无退、不知敛抑,学这些高深武功反而有害无益。”管墨桐道:“有益无益,那也得看过才知。请师兄将遗篇相借一观,我这便放了施师侄,准保他分毫无损。”林岳泰闻言沉吟不语,心下颇感为难。
邵燕堂忽道:“请问这一位可是无为教的管长老?”管墨桐道:“正是老夫。贤伉俪武功高明、连珠合璧,果然名不虚传。”邵燕堂道:“在下这点儿微末功夫,没的点污长老双眼。方才尊驾口中提到那‘姓祝的’,说的可是祝酋?”管墨桐面色一变,铁青着脸道:“莫非邵大侠也识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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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管墨桐于葛仙峰岩洞使计劫走施和浦,后者果然死活不肯供出林岳泰的所在,管墨桐正自无计,忽收到教中线报,说冼清让陪着景兰舟往苏州去了,不由心中纳闷:“松竹二老在绳金塔闹出这般动静,宫主既已到了南昌,不留在江西对付二人,跟姓景的小子去苏州作甚?”他再派人细细打探,得知顾骆二人早些时也已奔南直而去,心道:“骆少侠一心想要救他妹子,难道林师兄竟人在苏州?”随即猛然想到:“啊哟,不好!施师侄跟他们几人说过《药鼎遗篇》之事,姓景的傻小子定是多嘴告诉了冼宫主,宫主也盯上了师哥手里的秘笈,这才和他一同前往。”当即更不多想,也跟着追到了苏州,见师兄尚未现身,只躲在暗处监视众人行踪。
昨日他见苏枫楼领着骆玉书一行人坐船进了太湖,想要雇船跟在后头,又怕湖面一无掩蔽,转眼便被发觉;正在岸上彷徨无策,却见那梢公齐老六撑船回到木渎渡口,拿他稍一逼问,才知苏枫楼一行去了西山岛,便也匆匆赶到岛上。说来也是凑巧,冼清让因怕走漏行踪,此行未敢用教中寻常暗记,而是改以唐赛儿旧日山寨所使暗号,如此便不惧被三友党羽识破;孰料管、董二人同为山寨旧部,亦皆通晓其义,管墨桐在西山见到冼清让沿途所留暗记,这才一路追到宜兴县。
管墨桐沿着暗记寻到赵家大宅,正思忖如何避开众人耳目找出师兄,忽见不远处一条大汉乘夜跃入赵府院墙,正是罗琨也到了宜兴。他知冼清让一路留下暗号本为与其联络,后者寻踪而来毫不为奇,可见师兄一行人确在此处,正欲入内一探究竟,见前方巷角处黑影一闪,又有一人翻墙入院,月色下瞧得分明,竟是日前被自己打伤的祝酋,不由大为震惊,暗道:“老梅当日说姓祝的也对《药鼎遗篇》有意,果然不假。”当即施展上乘轻功,悄悄跟在祝酋身后进了赵府,见后者竟然轻车熟路,三转两转便到了西院厢房,直奔最右一间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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