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皇帝和皇后恩爱有加,将太子养育得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才十二岁便名扬天下。
这样的佳话,被史官撰写在史书上,随着时间的变迁流芳百世。
芳菲恪尽职守的做一个温柔敦厚的皇后。
当皇后的四十二年中,她做事妥帖周到,对皇帝的不妥行为劝诫有方,不曾行将踏错,几乎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女人。
百代的臣民都被这个国母所折服,并非她亲生的太子也十分敬重这个母后。
第三十年的时候,芳菲收到何赢写来的信。
她娘亲快不行了。
芳菲高高兴兴去了那与世隔绝的山谷,在谷中见到了她多年不见的娘亲,以及她后爹何赢,还有他们三十岁的养子何棋的一家四口。
多么温馨和谐的一家。
萧姮见到她时,浑浊的目光凝滞了许久。
芳菲坐在她身边,笑得温柔,“娘亲,我来了。”
“多年不见,我儿也已容颜老去,生了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瞧着她,眼中含泪,“我的儿,一向可好?”
芳菲笑答,“孩儿很好,做着皇后,荣华富贵,幸福极了。”
老妇人又问,“你哥哥……可好?”
芳菲依旧笑着,“还没走到禹国,便能听到百姓们对他的称赞,真真是千古明君,令人叹服。哥哥如今也和娘亲一样,是做祖父的人了。”
依旧光滑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看着她慢慢闭合的眼睛,芳菲想起一首萧姮曾经为自己歌唱的童谣。
“星光闪闪,若有万数,炊烟袅袅,人有千代;问作何物,不如作云,随风而行,四海为家;若问阿母,阿母如风。”
萧姮在温馨柔和的歌声中安然离世。
芳菲握着她枯老斑驳的手,泪流满面。
她悲伤的对屋里其他人说,“可否让我单独陪陪娘亲?”
何赢点头,带着儿子孙子走出房间,只留下她一人。
一颗泛着金光的宝珠从萧姮的心口处缓缓升出,流光溢彩,如同此身主人的过往,璀璨而夺目。
两颗密瑰装在储物瓶中,一颗光泽柔润温暖,另一颗则红光刺眼。
芳菲看了半晌,心中打起了鼓。
这都一样有用吧?
芳菲与何赢辞别时,看着他越发灰白颓唐的脸色,疑心他是不是也时日无多,出了山谷,便在附近的镇上停留。
不出半月,何赢也死了。
芳菲对何赢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有遗憾。
抱着老天会掉馅饼的侥幸心理,芳菲帮着何棋一家四口操办葬礼,将何赢和萧姮的尸身合埋一处。
等她离开时,储物瓶里已经装着三颗密瑰。
这个何赢,确实痴情一片。
第四十二年的时候,萧填退位做了太上皇,芳菲也做了太后。
这一年,芳菲六十一岁,明宗也六十一岁。不过芳菲身体尚且硬朗,明宗却病入膏肓。
芳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磨了五天的嘴皮子,才说服萧填让自己回去送明宗最后一程。
禹国的皇宫没变,只是经过修缮翻新,红墙更加艳丽。
那方天地依旧是那方天地,宫里高耸入云的观月楼依旧笔直的,孤独的站在那里。
殿中燃着花木的清香,从香炉升起的烟雾渐渐氤氲了明宗的脸庞。
在模糊中,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拄着精巧结实的拐杖慢步而来。
来人的脚步缓慢但是轻松,那个人影仿佛与记忆里的少女重合,她雀跃着张扬着,跑进他的寝殿中,然后大声的喊一声哥哥。
明宗满脸皱纹,瞧着她,虚弱无力的开口。
“我等你很久了。”
芳菲也瞧着他,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老的样子,可比我丑多了。”
明宗低低的笑出声,又重重的咳嗽几声,脸色越发惨败,已经是没多少气息了。
“哥哥,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明宗喘了好一会气,才摇了摇头,“承妹妹恩德,我已没有遗憾。”
他说完,伸出手想去触碰她鬓角斑白的发,却力竭的颤抖在半空中。
芳菲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头贴上去。
明宗混沌的目光闪过一丝异样,嘴角却含着笑意,轻轻抚顺她鬓角的白发。
“我曾画过你年迈的画像,却觉得怎么画都不对,今日见了才知道是什么模样。”他低沉沧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可忽然,又忘记了你少年时的模样。”
芳菲闻言,命人在宫中藏书阁搜寻自己的画像,然后将画像打开,陈列在他面前。
“原来,是这样。”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又怀念的说道,“妹妹,和我说说少年时的事情吧,我已经忘记了。”
芳菲就坐在他的身边,眉目柔和的回忆着过往的故事。
“我六岁的时候和泽水在父皇御书房里偷了一颗三斤重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听闻是东海龙宫里,一只像房子那么大的紫贝产出来的,我把它塞在宫灯里照亮了太液池。后来司天监说是天上紫微星闪耀,映在了皇宫里。他说,父皇是百世的真龙天子,承天景命,把父皇哄得高兴坏了。我想听听司天监还能怎么夸,就把那颗夜明珠磨成粉末,洒在父皇上朝经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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