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冬君经历了什么,她说自己去天庭述职,转头却来到魔域,和霍笑天纠缠不清。她欺骗他,遗忘他,不愿意跟他回去。
他很生气,可是听到她受过的苦和绝望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很少流眼泪,八岁祭拜他娘的时候,因为没有流眼泪,没有和他爹一样伤心欲绝,所以他爹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纵使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他也始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今时今日,只因为她的哭声而落泪。
过了很久,等冬君哭累了疲倦的靠在她身上,水生才声音嘶哑道:“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冬君抽泣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吗?”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冬君用袖子擦了擦泪痕,撑着手爬起来,面如死灰道:“我和凡人不一样,人间我已经无法回去了,你……你是他的人,不必为我费心了。”
水生沉吟片刻,抓住她的手,“人活一世,就是要经历诸多事情,看遍此间美景。何必无知无觉如同浮萍浪梗,随风雨折散?世上有多少精怪妖魔,无论美丑善恶都活得好好的,你又有什么不同?六界之内,各有各的活法。这个世界广阔无垠,雪山之巅、海底悬崖、草原花海、大漠戈壁,世上不只人间有好景,天上地下,千千万万山海间,总有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你能千里迢迢来到魔域,难道就没有勇气去妖域、神域、鬼域?如果就此离去,不会觉得遗憾吗?”
他的话像风一样飘乎乎的席卷着冬君空白的脑海,落下一片片缤纷色彩。
冬君深思起来,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只有霍笑天一个人,她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奇怪的。她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她明确自己是爱他的,也明确自己被囚禁圈养,他的爱真真假假,让她看不清。
或许离开霍笑天,去到别处,她才能寻找到答案。这样的想法像雨后春笋般从脑海中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见到冬君有所动容,水生又继续道:“我已经厌烦了魔域的打打杀杀,早就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此番离开绝不是为了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上你,从今以后,我有口肉吃,就有你一碗汤喝,我有锦衣,便不让你受冻。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太过寂寞,所以想要有个人陪伴罢了。”
“跟我一起走吧,一个人去死,不如两个人去流浪。”
冬君望着水声,眼泪又流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她想要了解霍笑天之外的人是什么样的,她想要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界;而非带着单薄贫瘠的认知,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憋屈的死去。
没有再比被爱人背叛杀害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们如何离开呢?”她问水生。
听到冬君的话,水生暗暗松了一口气,拿出一张人皮面具。
片刻之后,冬君看着镜子上陌生的脸,手指摸了摸,感觉上边的触感和温度和真人的皮肤一样,不禁感叹道:“好神奇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妹妹教我的。”水生温声回答道,“她易容的技术很高超,有时候她变了个样子走在我身边,我都看不出来那是她。”
冬君看着她落寞的样子,疑问道:“她在哪里,她会跟你一起离开吗?”
水生笑了笑,“她走了。”
冬君啊了一声,不知道她说的“走”是离开人世,还是单纯的离开魔域了。有些犹豫的开口,“她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不过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入夜的时候,水生出了一趟门,她告诉冬君,“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等到了夜半三更,水生才带着露水回来,她让冬君换上一套侍女的蓝衣。接着推开门走出殿外和兵卫说话,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八个高大如山的兵卫就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冬君,目光清冷柔和,“走吧。”
冬君被关了十几天,终于再次踏出这座牢笼。她紧紧的跟在水生的身后,低着头看脚下的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张望。
可离肖生宫越远,脚步莫名其妙的沉重起来,脚上如同绑了千斤重石,似乎有什么在压制她,不允许她离开游宫。
冬君脸色越来越苍白,死死咬着牙往前走。
她要离开,离开这片令她窒息的地方。她是一个人,完整的人,而非一片树叶,一粒尘埃,也绝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
即使是骨子里的本能,她也要反抗;即使这里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她也要抛弃。
当她颤抖着缓下脚步时,水生握住了她的手,将清心珠塞进她手心。
“跟紧我,不要再……走丢了。”
有了清心珠,那股压迫的感觉消失了许多,冬君看着水生高瘦单薄的背影,低声道:“水生,谢谢你。”
水生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走。
她们走过宫道,走过长阶,走过街道小巷,又走进山谷森林里。距离游宫越来越远,距离自由越来越近。
翌日清晨,朦胧的雾色中,霍笑天回到了魔域。他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气宇轩昂。手里捧着一个金丝红木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件赤黑的喜服,喜服的肩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这是他准备给新婚妻子的礼物。
霍笑天刚回到游宫就往肖生殿走去。冬君此时应该还在睡觉,不过他还是想去看她一眼。
远远的,他看见肖生殿门前的侍卫倒成一片,肖生殿的大门敞开着。
霍笑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握紧手中的盒子,一步步走进殿内。
外室内室空荡荡,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地上破损的画纸安静的待着,画上的笔韵从始至终,未曾改变。
他手中,也有一幅画,画上是她出嫁时的场景,他亲手为她所画。
这幅画出名之后,禹国的某一位皇帝用五百金将那件喜服从百代国换回。
喜服和画像,一起藏在禹国皇宫那座高耸入云的明月楼里。霍笑天去取喜服的时候,索性将那幅画一并带回来。
可他带回来喜服,新娘却跑了。
霍笑天走出殿外,一脚踩碎了其中一个兵卫的手骨。兵卫在剧痛之中醒来,看见魔尊阴沉恐怖的脸,惊慌失措的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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