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妴瞥了她一眼,眼神促狭,“怎么问起她来了?”
冬君垂眸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道:“她也身不由己,生前吃了那么多苦头,死后怎么能不变成厉鬼呢……她还有资格投胎转世吗?”
方妴回道:“有,她现在在地府干苦力活赎罪,兴许一两千年以后赎完罪,我就会放她去投胎转世。”
冬君望着她,张了张嘴,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话没说出口,方妴就翻着白眼道:“她都把你骗成什么样了,还心软,你他娘能不能长点记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冬君摊手道。
“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想被她求情是不?”方妴抬手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沉痛道,“你为她受十六道雷罚,你以为换来的是什么?”
冬君嗷了一声,捂着额头痛呼,“有话说话,干嘛打我嘛。”
方妴收回手,望着她柔和的眉眼,忽而沉默的看了她许久,语重心长道:“冬君,有些事情如果我不说,恐怕没有人告诉你了。若不是因为朝卿卿利用吕叁骗你为她复仇,你也不会被雷劈,吕叁也不会欠帝昼的人情……”
看她一脸茫然,方妴话音一顿,拧眉道:“你不会真以为是蓬莱老祖救了你的命吧?”
冬君正是这么以为的,她当时一醒,便身处蓬莱岛,治疗伤势的一应琐事全是蓬莱老祖安排,故而,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蓬莱老祖救了她。
那段期间,蓬莱老祖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冬君感激他救自己的命,所以即使她打心眼里讨厌蓬莱,但还是对蓬莱老祖毕恭毕敬,奉命唯谨。
后来出手帮助娄啸,也有这次救命之恩的原因。
她数次感激,蓬莱老祖也从没有否认过是他救了她。
“难道不是吗?”冬君疑问道。
方妴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怜悯的望着她,“蓬莱老祖什么人呐,他这么憎恨北苍山,怎么舍得花这么大力气救你这不相干的丫头。”
“所以……是帝昼救了我?”
方妴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也不用感激他,帝昼是什么人呐,心眼跟马蜂窝似的,他能这么好心,会无缘无故救你一个不相干的小妖精吗?”
冬君被她的话搞得有些头晕脑胀,扶额道:“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方妴睨着她的脸,淡淡地开口,“你听了,定然不会再为朝卿卿求情。”
冬君呼了一口气,无奈催促道:“倒是说呀,啰嗦什么。”
“她说一句谎话就报了仇,解了气。呵,你也是蠢,听了她的话就如此鲁莽不要命,杀人杀得爽快了,潇洒了,结果是什么?你不知道吧,你吃大苦头,吕叁吃更大的苦头,他那两百年四处征战,讨伐妖魔,其实——是他和帝昼交易,用自己来换你的命。”
冬君怔怔望着她,眉头紧蹙。
她总以为,吕叁那样拼命,累死累活的四处奔波,是为了有一天能登上高位,俯视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将他们踩在脚底下碾压。
她总以为,他志在北斗之尊,意在位高权重。为的扬眉吐气,为的是能够肆意横行,不再受人欺凌。
那时,吕叁常常奔波在外,每次做完任务回北苍山,一身血腥味总是掩盖不住。身上旧疤未愈又添新伤,密密麻麻,体无完肤。
“吕叁那个闷葫芦怕你有负担,不愿意告诉你,我告诉你,是希望你心里有数,万事以自己为先,保重自己便是保重最在意你的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冬君,微微眯起眼睛,迟疑的问道:“你不会因为这事去和吕叁吵架吧?”
冬君抿了抿唇,轻轻摇头。
她与吕叁之间,谁欠谁的都不少,牵绊早已经深似海底,浓于骨血,成了一团理不清的糊涂账。
见她沉默,方妴挑眉道:“怎么样,你还要为朝卿卿求情吗?”
“不……你按冥府的规矩办吧。”
方妴倒了杯茶,慢慢啜饮,望着窗外光景,青葱竹林树影之间,有阳光照下来,金灿灿的,带来明亮与温暖。
院中有两三朵绽放的红色茶花,在微风中摇曳。
她想,这是一个好地方,对冬君而言,再没有比这一切更好的了。
千帆过尽,前路开阔。
何必回头。
方妴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冬君,眉眼难得的温润含笑,“麒灵山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适合颐养天年。以后我若老了,来给你扫山门如何?只要你每日给我一碗粥饭便可。”
“何必等到老了。”冬君嗔笑道,“麒灵山还真缺个扫地的,你现在就金盆洗手来吧,你瞧山里哪处地方好,趁着天庭那群人工期没结束,我让他们抓紧把房子建起来。”
方妴被她哄高兴了,哈哈一笑,扬眉道:“那我若觉得孤独寂寞了,你会陪着我吗?”
冬君单手拍胸,拧眉立目,大义凛然的开口:“这是什么话,咱俩谁跟谁啊。只要你说一声,我定然辞去官职,与你相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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