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潘氏卧房门口,江止修就迫不及待地道,“娘,你为何......”
话没说完,一名仆妇苍白着脸,跑出来颤声道,“正要禀告大老爷,老夫人不好了!”
谢梅影晕倒,潘氏自知闯祸,吓得心惊肉跳,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扶到床上直叫心口疼。
仆妇喂了常用的药,也不见好。
江止修大惊,进去一看,母亲气若游丝,面如金纸,且手心冰凉,不像是假装的。
不及多问,赶紧派人去请罗大夫。
罗大夫匆忙赶来,针灸加灌药,总算让潘氏脸色好转。
又喂了颗补心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过是小伤,早就该好了,怎弄成这样子?”
诊了会儿脉,问道,“老夫人,你这几夜,每夜睡了几个时辰?”
潘氏支支吾吾地道,“人上年纪,觉少,约莫三个时辰。”
罗大夫摇头,“不可能!”
潘氏:“......两个时辰。”
罗大夫还是摇头,“老夫人,不可对医者撒谎。”
潘氏这才道,“大约一个时辰。”
为了准确地在谢梅影快睡着时叫醒,她得一直醒着。
罗大夫松了口气,“若是如此,反而好办,不是别的病症。只需安睡休养,便无大恙。”
江止修和潘氏也放下了心。
谁知罗大夫又冷冷来上一句,“若还这么一夜一夜的熬,神仙来了也无救。该备的备起来,免得到时乱了手脚。”
最烦这些不遵医嘱的病人。
等他离开,江止修无奈地道,“娘,你到底图什么啊?!”
为了折磨梅影,把自己累得病情加重。
这叫什么?都不能说是损人不利己,而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己亲娘,非骂一句愚蠢不可。
潘氏装作听不懂儿子问的是啥,往里侧身,喃喃道,“好困啊!”
图什么?
她不图名不图利,就图个婆婆瘾。
江承宗的母亲,她的婆母,是三乡八寨有名的厉害人,她当年很是吃了些苦。
被打被骂,罚饿肚子的时候,她就想着,等自己当了婆婆,也要这般威风,把在婆母那儿受的气都找回来。
她有两个儿子呢,比婆母还多一个。
可惜,长子娶的是郡主娘娘,她威风不起来。
次子娶的是破落户,性情泼辣,她不敢威风。
新来个谢梅影,她就想试一试。
如果谢梅影一开始就硬气,她也不敢,但谢梅影选择了屈从,她就一步步试探着,过足了婆婆瘾。
说句没志气的话,当了婆母将近二十年,这几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多年媳妇熬成婆。
身体虽累,心里却很高兴。
终于有个她能拿捏的儿媳妇了。
潘氏这番曲折离奇的心理,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江止修就更不明白了,见她不想说话,也不能勉强,交待侍女好生伺候着,自己退出卧房。
站在松荣堂正屋,心里烦躁得很。
他已经告了五日的假,还不知要继续告几日,父亲基本康复,母亲却又病得更重。
这在他十八年的官场生涯中,从来没有过。
父母也不是未曾生过病,只是每次生病,贺芳亭都照料得极好,没有捅到他所在官署中,他也就用不着告假侍疾。
这次不一样,同僚、上官都知道了,他不能不告假。
本朝重孝道,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谁都受不住。
也不敢弄虚作假,说父母都痊愈了,要是被人查出说了假话,就是莫大的过错。
可他要是天天缩在家中,还当的什么官?
好差事都被同僚分完了。
更重要的是,户部右侍郎是个美差,多少人盯着,他平时都不敢出纰漏,这回告假多日,只怕年底考核不佳。
想了又想,去了父亲的卧房。
在这个家里,最能管住母亲的人不是他,也不是贺芳亭或李惜香,而是父亲。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江承宗去找潘氏,给了她一个期限,两日之内伤不能好,那就不用好了,直接送她回老家。
潘氏最怕的就是他,也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闻言不敢再作妖,该喝药喝药,该睡觉睡觉。
两日后,忍着头晕说自己痊愈了。
江止修这才得以销假上朝。
同僚们都问及二老的病情,他心知众人不怀好意,也少不得解释一番。
下值时刚出官署,就被座师派来的长随截住,去了韦府。
他的座师韦阁老,乃是当朝群辅,深得圣上的信重。
多年前,韦阁老也是千辛万苦从乡下科考出来,又幸运地娶了嫁妆丰厚的高门贵女,从此平步青云。
或许是因为经历相似的原因,韦阁老平日里对江止修极为照顾,视为自家子侄。
江止修能在这个年纪就升到户部右侍郎,离不开他的提携之功。
担任各级官员时,也多有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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