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江止修的意思,二老的病情也可交由谢梅影负责,但老两口根本不相信女子也能行医,从来没相信过她的医术,因而极力拒绝,还是要相熟的罗大夫。
江止修也只得依他们。
于是谢梅影的侍疾,就真的只是侍疾,医术方面是一点儿没体现。
她心里虽恼,还是强忍着照顾潘氏。
至于江承宗,有江氏两兄弟。
江林修想讨好兄长,谄媚地道,“大哥忙了这一日,也累了,且回去歇息,这儿有我。”
江止修也确实累,见父亲并无大碍,就吩咐兄弟照看好,自己回了内书房。
一身都是汗,索性叫水沐浴,又胡乱吃了晚饭。
坐下细思一回,换上宽袍大袖的青色儒衫,脚步沉重地去了春明院。
贺芳亭正在一个人下棋。
见江止修到来,随手拂乱棋盘,诧异地道,“大老爷有事?”
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跟江林修夫妻掰扯,或者侍疾,或者与谢梅影你依我侬,到她这儿干什么?
江止修不答,垂眸看着棋盘,语气平淡地道,“棋之一道,需要天份,天份若不足,再练也是枉然。”
贺芳亭的棋艺,在妇人中算是中上,跟他相比就差远了。
他于此道极有天赋,曾得过棋圣黄百仲的指点,罕逢敌手。
贺芳亭不以为然,“自怡而已,又不靠棋艺晋身,没天份就没天份罢。”
她跟江止修下过几次棋,每次都输,也就难怪他心存鄙视。
可他不会知道,她少年时易了容,隐姓埋名挑战棋圣黄百仲,三战三胜。
母亲仙逝前,跟她说过一句话,天妒英才,藏拙存身。
她心中明白,母亲所说的“天”,不是指上天,是指皇帝。
皇帝不会喜欢她聪明外露,引人注目。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聪慧,恰到好处的姻缘。
江止修在她对面落座,“你我手谈一局?”
贺芳亭婉拒,“不了,下不赢你。”
变着法儿的输给他,挺累人。
江止修:“我让你九子。”
贺芳亭示意侍女收走棋盘,“今日并无与你对弈的兴致。”
往后也不会有。
以前当他是夫君,耐着性子哄他,现在他只是她孩儿的爹,她懒得伺候。
“大老爷究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江止修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变得柔和,“无事便不能来么?芳亭,你是我的妻!”
他今日来此,是想与贺芳亭和解。
没错,和解。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若要内宅无忧,还得贺芳亭。
所以,哪怕贺芳亭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也可以暂时视而不见,只要她接管中馈。
贺芳亭听得恶心,对于他的目的,也是洞若观火。
喝口清茶压了压,问道,“你来这儿,谢姑娘知道么?”
江止修:“......她明理大度,纵然知道,也只会体谅。”
贺芳亭微笑,“那就是不知道了?大老爷,你这可不厚道,小心谢姑娘哭鼻子。”
江止修眼中染上怒意,“她可不像你!”
贺芳亭:“我也不像她。”
也幸好不像。
江止修想要发火,又告诉自己忍住,正事要紧!
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温和地道,“芳亭,未提前与你商议,便决定了兼祧一事,是为夫不对。但你我夫妻,本应一体。李氏又贪又蠢,并无管家的能耐。中馈交给她,只会越来越乱。这一回,爹娘侥幸只是小病轻伤,下一回未必还能如此幸运,若有个好歹,也会耽搁宇儿学业。你,你原谅为夫,不要再闹了,好么?”
说到后来,语气中带了恳求,分外真诚。
贺芳亭叹道,“大老爷所言,句句在理。既然如此,您也不要再闹了,放弃兼祧之念,好么?”
她很清楚,江止修摆出示弱的姿态,说出这番话,并不是良心发现,对她心存愧疚,而是认识到了江承宗、潘氏、江林修、李惜香等人的刁滑难缠。
以往她找他诉苦,他都很不耐烦,觉得父母兄弟是好人,就她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现在他亲自面对,终于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便想要让她去对付,自己好安安生生地当官。
做梦。
江止修:“......芳亭,你别这样!”
贺芳亭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轻罗小扇,笑道,“大老爷并无诚意,那就免谈,请回罢!”
江止修沉声道,“我有诚意!芳亭,我答应你,再与你生个儿子,儿子出生之后,再娶梅影!如何?”
之前他以为,贺芳亭不同意他兼祧两房,是为了掌家之权。
后来他发现自己猜错了,贺芳亭真的不在意是否掌家,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儿子太少。
他也不介意再与贺芳亭同房,毕竟,她虽内里空空,乏善可陈,却着实美貌。
此时灯下看来,更添姿色。
别说只生一个儿子,再生几个,他也是愿意的。
要知道,他并非抛弃发妻,是兼祧两房,芳亭与梅影,都是他的妻子,只论妯娌,不分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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