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江止修心里气得要命。
好了,这下所有同僚都怀疑他苛待父母了。
没有人会相信,堂堂户部右侍郎,家里竟然没有足够的冰。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舍得给父母用。
此事若被那帮无事生非的御史得知,定会参他不孝。
李惜香,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以前贺芳亭管家,可没有这样的事儿,哪怕有事寻他,派来的下人也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家丑。
又担心父母的身体,一路上心急如焚。
高堂若有闪失,他就得丁忧,几年后回来,未必还有好职缺。
到了松荣堂,见一家子都在,包括贺芳亭。
江承宗和潘氏都有好转,躺在各自的卧房里。
今日天气热得不寻常,偏生冰又用完了,老两口派人找江福,没找着,他正在外面四处寻摸低价冰。
就派人去找李惜香讨要,李惜香也说没有,但她愿意奉上私房十两银,让老两口悄悄派人去买。
老两口一合计,哪里就热死了呢,以前在老家,比这热的时候也有过,何必把银钱浪费在这上面。
便把钱收好,去后院树荫下乘凉,心里还觉得李惜香孝顺,舍得给他们花钱。
可树荫下也没凉风,江承宗忽然气短心虚,中暑晕倒,潘氏吓得魂飞魄散,跑过去搀扶,不慎踩到块石头,摔了一跤,也晕了。
此时江承宗睡着,江止修便先来看望母亲。
潘氏头上裹着布条,哭道,“我儿,娘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江止修又心疼又心烦,耐着性子宽慰,“娘休说这丧气话,好好休养,没几日就能恢复康健。”
潘氏哭哭啼啼,“好不了啦!天气这般炎热,过不下去了,老天爷要收我!儿啊,你送娘回老家,娘要死在祖坟里!”
江止修额上青筋直跳,“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娘,你先睡会儿!”
潘氏一把拉住他,“儿啊,娘一条贱命,热死就热死,你爹可不能死啊!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你救救他!”
絮絮叨叨,哭个不停。
在次子、次媳日复一日的诉说中,她认定了长子有许多银钱,只不舍得拿出来供给家用。
江止修好想骂人。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弄得像他要谋害父母似的。
忽然忆起贺芳亭曾跟他抱怨,母亲缠夹不清,难以理喻。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母亲简单质朴,只知乡下人家的礼数,不懂高门大户的门道,请郡主娘娘多多体谅。
心里还很生气,觉得贺芳亭鄙视自家。
这会儿他亲自面对母亲的真实一面,才知贺芳亭所言非虚。
想到这儿,下意识看向贺芳亭,发现她唇角含笑,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思,不由又羞又怒。
恼她幸灾乐祸,喝道,“爹娘有恙,你还笑得出来!”
贺芳亭不紧不慢地道,“我不笑,难道还哭?大老爷恕我直言,这不吉利!”
旁边拭泪的李惜香僵住,一时不知是继续哭,还是笑。
贺芳亭还没说完,“大老爷这是关心则乱,大夫已经诊治过,老太爷只是轻症,老夫人也只是小伤。二老身体向来健壮,不用几日就能痊愈。我等做晚辈的,当然要欢欢喜喜服侍二老。哭丧着脸,岂不是给二老添堵?”
江止修:“......满嘴歪理!”
潘氏却急道,“我和老太爷,真的不要紧?”
别看她一口一个老天爷要收她,仿佛不怕死,其实怕得很,前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享上了儿子的福,不活个够本怎么行。
听长媳说她只是小伤,心里就松快许多。
贺芳亭肯定地道,“大夫是这么说的。您只要按时吃药,多休息,就能很快好起来!”
潘氏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忘了之前次子、次媳的嘱咐,要她趁着受伤生病,让长子再拿钱出来养家。
江止修的耳根总算得了清静。
看着言笑晏晏的贺芳亭,心里浮上一个念头,只要她愿意,能哄得这家里人人开心。
只是她现在不愿意了。
说来还是她气量小,容不得梅影。
待潘氏睡下,一群人轻手轻脚去了花厅。
随后,江止修看向几名小辈,和颜悦色地道,“你们也回去罢,到房里躲一躲暑气,免得也中暑。早晚暑气退了,再来看祖父祖母。”
“是!”
江嘉璎和二房的堂弟江嘉宏、江嘉富,堂妹江嘉琳、江嘉琴互相看看,一起行礼退下。
等他们一走,江止修便沉下了脸,要跟李惜香算账。
“弟妹,你怎么当的家?!”
不等李惜香回话,贺芳亭站起来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才懒得听他们彼此撕扯狗咬狗呢,更不想让江止修顺势把中馈推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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