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双方先前本就有所冲突,赤枪宗那名修士突然偷袭平青云,让长央几人瞬间高度戒备起来。
然而,当赤枪宗领头修士聂石上前这么猛地一拍,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变得诡异。
长央面无表情盯着聂石,手中的剑仍未收回,一旦对方有所异动,她便会立刻动手。
“抱歉。”
聂石将偷袭的师弟推到身后,自己替他道了声歉,比起在雪城外抢寒玉兰时,他神情平缓不少,连双眉都显得没有那么火红:“先前的事不算,但刚才我师弟贸然动手确实不对。”
聂石不认为他们之前在雪城外抢寒玉兰有错,但师弟刚才莫名其妙动手的确算挑衅惹事,他也不想在这种生死难料的情况下多生事端。
平青云无甚心情和他们纠缠,皱眉道:“管好你的人。”随后半拦半推着长央往前走,不再搭理赤枪宗的人。
见他们离开,聂石回头当即黑脸骂道:“汪余,你脑子坏了,寒玉兰已有,偷袭他们干什么?”
在外争抢天材地宝,理所应当,但他们已经有了这东西,根本没必要再惹事。
那名叫汪余的赤枪宗弟子低头没出声。
聂石看着烦,刚抬手,旁边另一个师兄上前拦了拦:“他伤还没好全,算了。”
之前被寒玉兰耽搁,他们在最后关头才赶回客栈,汪余冻伤严重,上了粗炼的药才好了些。
……
城外冰雪暴如巨人咆哮奔腾,暂时被傅照危挡住,但冰雪暴还在不断蓄势堆积力量,一层层堆高,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此冰雪暴万年难遇。”有老人抬头看向夜空,喃喃道,“再这么下去,雪城怕是要完了。”
雪城内有居民世代长驻,如今城池将倾,难免令人唏嘘悲凉。
“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不远处有年轻人看向立于中心,身形修长的青年,“也不知他能撑多久。”
傅照危双手交握剑柄,磅礴灵力涌向地面,再蔓延向灵罩,他双目微阖,眉心红印愈发清晰,威压重重,旁人莫敢相近,凛冽寒风刹那拂起他墨色长发,于冰天雪地间犹如神祇。
然天地力量仙鬼难挡,且雪城不小,他一人撑起如此庞大灵罩,必然无法持续保持盛势。
半天时间流逝,城外冰暴形成的雪墙还在增高,然旁人无所察觉,甚至因危机暂解,开始松懈,后方还有修士不知为何争闹起来。
此时,城外远处天地又有新动静,正悄然迅速形成新一轮冰雪暴,向雪城倾轧而来,傅照危无声紧握剑柄,手背青筋凸起,黑靴又往雪地陷沉一分。
无人知晓他正在抵御滔天力量,也不知危机即将再度降临。
长央站在人群最前方,忽伸手向前,她盯着一片微小雪花缓缓飘落于掌心,仰头望向上空。
夜,一如既往漆黑,原先的皎月早被遮挡严实,唯独能看清的只有笼罩在雪城上方的金色灵罩,恢弘庞大。
自灵罩笼盖后,整个雪城的雪皆被挡住,再无雪飘落。
长央仍旧摊开掌心,却未再接到任何雪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旁边程清见她的举动,诧异问道:“怎么了?”
长央不确定便未言,她收手闭目,用两指在双目缓缓横抹而过,随着指腹离开,骤然睁眼,瞳孔金光熠熠。
——开瞳术,可明目破障。
长央看向傅照危脚下,以他剑身为中心的灵力,不断流淌,犹如灵脉支撑着整个雪城灵罩,但此刻正以微弱的变化减缓,若非开瞳术极难察觉。
雪城受傅照危灵力笼罩,旁人灵识无法越过他。
长央再抬眼,凭借开瞳术,目光穿过城外还在不断攀升的雪墙,“看”见后方不断倾轧堆积而来的狂冰暴雪,势头更胜先前。
她垂下手:“傅照危撑不了多久。”
即便他是四界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也无法持续抵挡如此威势。
就在长央话音刚落之际,城外狂冰暴雪果然积聚足够力量,继续往前倾轧,撞上雪城一面城墙。
“轰隆!”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坍塌声,雪城西面的城墙猛然塌跨,砸起白色厚厚雪灰,向城中扬洒。
城内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平青云听见长央的话,又见西面动静,焦急道:“能不能给他灵石补充灵力?”
程清当即否绝:“傅照危不缺灵石,而是他一旦收手,灵力会瞬间分散,城外雪墙顷刻之间便能碾压而来。”
平青云背后出了身冷汗:“那怎么办?”他从一开始见到城外围剿而来的冰雪暴,心中就冒出寒意,生出极为不妙的预感,仿佛有道声音在告诉自己,雪城注定要被毁。
长央瞳孔金光还未完全散去,她垂眼看向地面,双手倏然结印,随即掌心朝前,灵力涌向前方。
傅照危察觉身后动静,握剑指尖微动,他稍稍侧目,突然分辨出熟悉灵力气息,并不带攻击,最终未动,任由那股气息靠近自己。
长央先前毫不客气将客栈老板的灵石吸收殆尽,又过了半天,灵力已恢复五成,如今危机当前,她该留着护身逃命。
但……
既然傅照危拦住城外的狂冰暴雪围城,而她又身在城中,也算他帮助自己一次,她理应回帮一次。
长央转念间便倾力而出,她的灵力一贴近,傅照危便感受到灼热气息涌入体内,和他所修得的灵力截然不同,像极她眼中无法藏匿的那团火,无声却汹涛,惊人心魄。
两股灵力力量明明完全相反,却瞬间融合,迅速补充。
“咚——”
笼罩在雪城之上的灵力再度加固,暂缓城外狂冰暴雪倾轧的脚步,西面扬起的雪灰也渐散,城中众人提起的心缓缓停住。
然而长央一人的力量也不过杯水车薪,夜空乌云堆积层层,城外甚至还有新的冰雪暴在不断形成。
城中众人彻底慌了,纷纷焦急骚动着
想寻找逃生之路。
情况危急,长央没有保留自己的灵力,手臂微微颤抖,脸色逐渐苍白,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新的灵力涌入体内。
长央转脸看去,是白眉,她站在她身后,同样将自己的灵力渡来。
“加我一个。”平青云见状,也毫不犹豫搭在白眉肩上,将灵力让渡过去。
与傅照危相比,他们反而能一遍自主补充灵石,当然二人都没多少灵石。
程清没有立刻做出同样的动作,他退后几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这里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境界都在元婴之上。
他高喊:“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冰雪暴倾轧雪城?”
连傅照危都无法抵抗的狂雪寒冰,只靠他们几人,根本撑不到黎明的到来,灵石也总有用尽的时候,而雪城中还有这么多元婴以上的修士,或可一试。
要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渡给其他人,又是这种危急关头,谁都不敢保证是否能成功抵挡,万一失败,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有人左右张望着,悄然往后躲,连连避开程清看来的目光。
也有几人犹豫上前,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雪城本地人,他们学着长央几人,将灵力让渡。
“还有没有人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程清继续提高声音问道。
又有零星雪城人上前,但远远不够!
更多修士不断后退,他们只是想来雪城寻得寒玉兰赚好处,哪里愿意放弃最后一丝逃生的机会。
程清有些失望,最终还是转身,放弃游说。
“我来!”
一道浑厚声音自他身后高喝道。
有点耳熟。
程清转回身时,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待见到站出来的人,不由吃了一惊。
站出来的竟然是赤枪宗的人。
聂石握枪在雪地上重重一击,地面瞬间溅开雪沫,他红色双眉高高扬起:“你们能出手护城,没道理我们就是懦夫!”
他用力挥手,其他赤枪宗修士便纷纷上前搭肩,让渡出灵力。
聂石没有立刻跟上前,他反而转过身,举起长.枪指着后面准-->>
备躲开的修士,面目凶煞:“今天谁也不许走,全部留下来帮忙,否则别怪我枪下无眼!”
程清:“?”
周围修士面面相觑,多数人知道赤枪宗修士脾气火爆,不能招惹,但也有人不怕,闻言嗤笑一声:“聂石,之前客栈出事,也没见你带着同门站出来,怎么这会突然正义爆棚?真当所有人都怕你?”
立马有人躲在人群中附和:“没错。”
聂石挥枪快指,分别击向率先出声的人和附声人的方向:“上前来说!”
不少修士见他真的动手,纷纷后撤,聂石再度挥动长枪,拦住他们的后路:“我看谁敢离开!”
“你!”
大部分修士敢怒不敢言,只能停下。
先前嗤笑的修士高声道:“他只有一个人,
我们一起,难道还怕他?”()
“对,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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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石转头,看着程清,对长央方向动了动红色双眉:“小子,你把那个谁先喊过来,她杀气重,和我联手,定能镇住这帮魑魅魍魉!”
程清目瞪口呆,大为震惊,对聂石这个人只有一个感受:难评!
聂石见他不动,竖眉瓮声喝道:“小子,什么时候还发愣?灵罩一破,我们所有人就真没机会活了。”
程清稳了稳心神,再度扬声:“诸位也看到城外冰雪暴的威力非同寻常,一旦城破,我们势必没有机会逃生。若能齐心协力抵御,还有一线生机。”
他反问道:“难道大家真以为保留灵力,就能活下去?”
离黎明降临,还有一天一夜,城外仍旧在形成新的冰雪暴,谁能确保自己能活到最后。
聂石又是一枪击在附近雪地上,怒目而视:“尔等上前来!”
程清:“……此刻帮忙,我们还有机会撑到黎明,一旦城破,你们确定能躲过这次的冰雪暴?”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城中修士终于动了,往前走去,伸手开始让渡灵力,甚至主动喊着后方城内其他修士过来,他们都要出力,自然见不得其他不出力的人。
谁都别想逃过。
一搭二,二搭二,这么传递下去,笼罩在雪城的灵罩再度得到加固,终于将这万年难遇的冰雪暴暂时拦住。
不出一个时辰,原本上前修士们心中的不情不愿彻底消失。
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体会城外冰雪暴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众人遥遥望向最前方,根本无法想象傅照危如何凭借一人之力,便护住雪城,抵御城外冰雪暴半日。也深知唇亡齿寒,一旦无法撑到黎明到来,他们势必将尸骨无存。
有人道:“我灵力不够了。”
“灵石,用灵石。”
又有人喊:“我没了灵石!”
“我还有。”
“我这也还有一点。”
程清身上有不少灵石,他分给前面的长央二人,有多的也往后传。
灵石在陌生修士手中互相传送,但到了后面,有些境界偏低的修士,根本没有吸收灵石的气力,灵府疲累到极点,直接瘫倒在地。
“呼——”
夜空刮起狂风,乌云堆积席卷,挤压在灵罩最前方的冰雪暴墙还未消融,后处冰雪暴堆积涌现,将雪墙砌高一倍,远方地平线竟又有新的冰雪暴疾速奔来,一层又一层,如同海浪,高高扬起赶来,最后全部累聚在城外,几乎掩盖住雪城夜空。
这毁天灭地阵势,恐怕即便大能在此,也无法顺利逃出生天。
而立在北面最前方的傅照危受到最大冲击,身形晃动,倏然吐血,半跪在雪地之上。
他一乱,后方众人也受到牵连,灵力线网通通断裂,整个灵罩轰然破碎。
傅照危抬手擦去唇边血迹,他自有护身法宝,但再无法护住全城人。
() 长央转腕握无鞘剑,深深插进地面,撑住自己。白眉的妖本相,一头小狼甚至跑了出来,身形膨胀到大腿弯顶住她,但也只撑了一刹那,又如同漏气,骤然消失。
后方聂石倒地,试图爬起来,盯着压破北面城墙,滚滚而来的雪墙,双眉耷拉无神,低声无气:“这回老子得栽在这了。”
唯独一人,非但未曾倒下,甚至飞身向上。
傅照危和长央一齐仰头,望向升向高空的人,更确切地说,是被带上高空的平青云。
他腕上的天意珠正散发着绿芒,将他带向上空,最终停下。
平青云双目紧闭,灵识仿佛陷入虚境,越过下方所有修士,他受到一股莫名力量的吸引,就像之前在雪城寻找寒玉兰时的感受,将他灵识带着不断移动,直至停在雪城最大的客栈上方。
客栈受冰雪暴袭击,前门早已坍塌大半,此刻平青云灵识飘浮在半空,透过坍塌碎木块,隐约发现客栈地基竟像一个八卦形状,他下意识往下,想继续打量清楚,灵识却倏地被吸入地下。
平青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飘在黑色虚空中,前方悬浮一颗熟悉的绿色圆珠。
他诧异:“天意珠?”
这画面有些像当初在留珠室所见。
平青云下意识伸手去抓天意珠,前方却出现一道青年男人身影,双目温润,相貌俊美。
“你……”平青云怀疑地看着他身上熟悉的道袍,“哪位?”
温润青年眼尾自带笑弧:“执掌人。”
转运宗每任手握天意珠的人便称为执掌人。
“不可能。”平青云断然道,“每任执掌人皆有画像,我跟着师父都见过了,只除了……”
他忽然停顿,随后瞪大眼睛,盯着温润青年,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是柳赋明吧?”
柳赋明就是那个把天意珠弄丢,导致转运宗从大宗迅速衰败的星君。
换而言之,他是转运宗的罪人。
所以柳赋明虽身为执掌人,但没有画像。
温润青年没有否认,他看了一眼平青云手腕:“你已有二颗天意珠在手,加上这一颗,便是四颗,去寻剩下十颗吧。”
“寻?”平青云莫名其妙,“你为什么会将天意珠弄丢在不同地方?”
柳赋明未答,只道:“我于城中设有大阵,你既携天意珠而来,便由你开启。”
平青云茫然:“啊?”
柳赋明挥袖将他灵识弹出,平青云隐约听见他留下淡声一句。
“来不及了,雪城末路,祸起端倪,破难或逢生。”
城中修士倒地昏迷一片,剩下还有意识的人,皆见到此生难忘一幕。
雪墙遮空,滚滚倾轧,四面高墙彻底坍塌,寒意彻骨,所到之处冰霜成冻,随即碾压成灰。同一时间,悬于高空中的平青云腕上光芒大亮,直连雪城客栈中心地底遽然升起一颗绿珠,两者互连。
“咚——”
整个雪城地底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升起。
“哗啦!”
若此刻平青云睁开眼睛,他定能发现雪城地下竟升起一个巨大无比的九宫八卦阵,九条白色耀目光芒分别自雪城八个方位升起,位于方位线上的房屋全部倒塌,而客栈中心那颗绿珠与平青云腕上天意珠,正好形成阴阳阵眼。
“砰!!!”
升腾而起的九宫八卦阵与毁天灭地倾轧而来的雪墙轰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碰击声。
在所有清醒的修士眼中,那本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竟后退数丈之远。
程清跌坐在雪面上,双手撑地,抬头看着远处逼退雪墙的九宫八卦阵,不由低喃:“这是什么?”
雪墙仿佛有意识,再度席卷撞来,然而城中这庞大的九宫八卦阵缓缓转动,依旧将它拦在外面。
“真神。”
“什么?”
长央忽然听见昌化的声音。
“这是近真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