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摸不清娄雨霏都说了些什么。
但她清楚,自己已经失去某种先机。
原本她的打算,是牺牲掉娄雨霏。
就说她不愿意被操控联姻,对纪军的联姻人选不满意,又对张家有怨念,所以联合国外的同伙自救,制造混乱想逃婚。
这样或许可以和解这件事。
娄雨霏在国外长大,她父亲曾是外交官,她可以有国外的很多人脉。
死娄雨霏一个,张夫人甚至打算跪地痛哭忏悔,再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人质留在湘城,以表现张系军急于请求原谅的低姿态。
纪军为表现大军阀的宽容和体面,只要纪帅还活着,就不能再对她们赶尽杀绝下狠手。
现在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张夫人咬紧唇,紧紧拽住女儿的手,低头叮嘱她:
“你待在外面等我,我单独去跟纪帅夫人谈。”
“母亲~...”
“别怕,不会有事的。”
张夫人轻拍女儿手背,“等我出来,别乱走动。”
张小姐白着小脸儿,只得点头。
寒露将张夫人领进房里,秦音还坐在窗边,重新沏了壶茶。
她眼都没抬,“张夫人请坐。”
寒露退到一旁站着。
张夫人提脚朝秦音走近,攥了攥手里帕子,眼圈儿瞬间通红,哽咽喏喏开口。
“纪夫人,不知纪帅伤势如何?”
“大帅已经醒了,劳张夫人费心。”
秦音倒一杯茶给她,这才牵了牵唇抬眼看她,“坐吧,徽州老白茶,夫人上次在我那儿喝过,说喜欢。”
张夫人神情嗫喏,磨蹭着坐到她对面,捧起茶尝了一口。
她想以不变应万变。
秦音也没精力再绕弯子,直言道:
“霍夫人刚走,张夫人见到她了?”
“...是,不知夫人为何请表妹来?”
“当然是喝茶。”
张夫人看了眼桌上茶壶茶盏,没说话,便听秦音接着说道。
“...顺便聊聊,霍夫人对张系军怎么看。”
张夫人心头一紧。
秦音看出她分外紧张,不禁莞尔。
“她毕竟身份特殊,既是张帅的亲戚,又是纪军军眷,我还挺欣赏娄小姐的,年轻能干交际能力又好,实在有点为难,该怎么对待她。”
张夫人眼睫颤颤,抬眼看向秦音。
“能得夫人青睐,表妹真是好福气。”
秦音浅笑,“是啊,我这个人眼很高,很难得遇到聊得来的人,所以多聊了几句。”
她端起茶盏,垂下眼浅尝一口,话头跟着转开:
“霍夫人很识时务,她也很珍惜自己的婚姻,真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对于张庚做汉奸,勾结东洲人谋害我丈夫这件事,霍夫人有独到见解。”
“现在,我想听听张夫人您,作为汉奸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么?”
张夫人的眼睛,随着秦音的话而缓缓瞠圆。
她一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夫人!我丈夫怎么可能是汉奸?!您不要听人胡言乱语!”
娄雨霏说的吗?
她承认的吗?!
张系军被讨伐了,落寞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那个女人疯了!!
张夫人急于解释,“这绝对不可能的事,纪夫人想想,两军联姻原本就是为了递交友盟之谊,这个时候出事,我们全都在纪军的管控内,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家大帅贪生怕死,他绝对不敢做这种谋划!他若有那份脑子,还会让自己和妻女沦为阶下囚吗?!”
“这根本说不通!”
秦音静静看她失态,等她讲完,才淡笑说道。
“张夫人说的有道理,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上次大帅派兵帮张系军扫清境内东洲细作后,曾将缴获的东洲人密报通电全国,也算是替你们出头了。”
“他痛恨东洲人在国内贩卖大烟,纪军所有关口制定了严律,不准东洲人入境。”
“这次事件,显然跟东洲人脱不了干系,而那些人,只可能是混迹在你们的人里才进入的湘城。”
“那么以夫人之见,汉奸不是张庚,会是谁呢?”
汉奸不是张庚,就是你们张系军中的某个人。
张夫人耳膜里嗡嗡作响。
这叫她怎么回答?
指认任何一个张系军的人做替罪羊,都等同于指认了张系军。
这汉奸的帽子,纪军是咬死了要扣在张系军头上了。
她心跳剧烈,一时乱了分寸,没办法思考。
秦音看出她的心慌,眼尾浅浅漾开笑意:
“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想来夫人要确认汉奸是谁,也需要一点时间。”
“不是我逼得紧,实在是大帅醒来后震怒,一定要拿你们开刀,底下人又煽风点火,抢着要立军功。”
张夫人额冒冷汗,眼神怔怔看着秦音。
秦音轻叹一声,“我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并不想看到太平日子被战火摧毁,那要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失去庇护,还可能无辜惨死?”
张夫人的脸,已经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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