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宅出来,纪鸿洲坐在车上,脸色难看,浮躁地抬手解了解衣领。
“...老子一天天忙的要死!一个个儿只会添乱,没一个省心的!”
“什么破事儿都拿来说!”
“这是什么命,才摊上这帮子人!”
他骂的解气,嗓门儿大的声如洪钟。
秦音听得侧了侧头,抬手揉耳朵:
“你能好好说,别嚷嚷成不成?”
纪鸿洲黑着脸看她一眼,强压住火气,又斥了句。
“就摊上这帮人,我过得还不如你大哥,没亲没故反倒清静!”
秦音,“...你这话听着不顺耳,什么叫没亲没故?你咒我还是咒自己?”
纪鸿洲皱眉,“别跟我抬杠,你明白我那意思!”
“明白归明白,话不能那么说,别拉扯别人,有什么可比?谁跟谁都不一样。”
秦音嗔他一眼,见他脸色黑的难看,想了想,倾身偎到他肩臂上,素手搭上他胸口,帮他轻抚顺气。
“好啦,别上火,我都跟听热闹似的,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今日午时他一来接她,秦音便觉着他气压不对,原本以为只是不耐烦回老宅,才心气不顺。
没成想后面发这么大脾气,她都觉得意外,这才不得不多打问打问。
纪鸿洲是这样,他但凡有一点不爽,秦音察觉不出来,或是故意忽略,他立马能跟你较上劲儿。
转头就会埋怨‘你不关心我!’。
有时候秦音觉着这人,既幼稚又矫情,比女人也不遑多让。
果然,她一问,男人身上气焰明显有所收敛。
他浓眉微拧,沉了口气:
“徽州那边扫清东洲势力的动作,进展的还不错,但东边那张军阀,油盐不进,谈的不太好。”
是军务上的事。
秦音了然,细声追问道:
“怎么说?”
纪鸿洲沉着脸,也不遮不掩,如实告诉她:
“军政府议事,那帮人分两派,一派激进,想着那边要是不肯听劝,就发兵压制,逼张庚割断与东洲人的利益往来,可趁机煽动舆论,挤占张庚的领地。”
“咱们得兵力比张庚强得多,若要借机吞并他,不是难事。”
这就涉及到打仗了,还是主动进攻掀起战争。
秦音黛眉浅蹙,“那另一派人呢?”
“主张静观其变,提醒与沟通都做了,对方油盐不进,咱们就管好自己,别挑事。”纪鸿洲淡声道。
秦音点点头,“我不建议对张系军发兵,发兵可以有很多种理由,但打自己人,不能是因为外人。”
她挽住纪鸿洲臂弯,细声分析:
“你跟张系军打起来,因为东洲人,这站不住理,传出去,别的军阀只会觉得你以大欺小,野心勃勃。”
“这几年,各军之间都已经默契地不再掀动战火。”
“你换个角度想想,张军阀不听劝,只是因为自己与东洲人的利益牵绊,但利益关系,往往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纪鸿洲皱眉,“你的意思,挑拨挑拨?”
“可以铤而走险,派个得力的人,去细作试试。”
秦音语声柔和,替他整理了下方才扯歪的衣领。
“做大事跟做小事,其实道理都是相通的嘛。”
“有些事若能用点小手段,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达成目的,哪怕手段上不得台面儿,也总比明面上翻脸要好。”
“若是派去的人办事漂亮,说不定等他们翻脸,再暗中扇扇风点点火,张军阀焦头烂额下,还会反过来与你请教。”
“这样既能拉近两军友谊,又能更进一步达成目的,是不是比你直接来硬的,效果更好一些?”
女人心思总要比男人细腻些。
军政大事,纪鸿洲没想过用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是一,二是二,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
但如今听秦音这么一说,好像偶尔阴翳点,也无伤大雅。
他认真思考了,而后问她:
“那派阿钟去办这事?”
秦音歪头看他,一时好笑:
“你手底下,没人可用了吗?”
纪鸿洲,“...这事不算小,一般人我不放心。”
“钟淮泯自己的事还一头乱麻,他如今这状态,不适合去办这么要紧的事吧?”秦音斟酌说道。
纪鸿洲十指交叉,若有所思沉凝片刻。
直到车子停到妙春堂外,他又开口:
“那让叶长青去一趟,章谨,你跟他去办这趟差。”
章谨闻言回头,思量一瞬,微微点头:
“成,属下带人去。”
正好,他找点正事做,顺便出去避避风头。
事情暂且敲定,但还得回军政府议事走个过场。
纪鸿洲眉头舒展,心情稍稍好转一些,转头又抱住秦音,贴脸喟叹了声。
“...晚上我早些回来,陪你用膳。”
秦音笑嗯了声,素手在男人宽阔背脊上抚了抚,这才从他怀里退出来,推门下车。
*
纪鸿洲已经接连几日,没能回家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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