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九号。距离国民党军队短暂固守南京后全军撤离后的一个礼拜。”
老孟满面仇恨,“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因为远在上海的我们,已经听到南京成了被脱光衣服的女人,军队撤离,只有平民百姓,任凭宰割。
“鬼子也脱掉了人类的伪装,露出了丑陋的禽兽嘴脸,烧杀,奸淫,掳掠。”
牢房里的温度缓缓下降。
“日本人光是屠杀我们的同胞,就屠杀了四十多天,至今想想,都是惨绝人寰,畜生也做不出来的勾当。”
“郑开奇就是那时,跟着流民进入了上海。”
老孟怒视玉菩萨,“你是广东人对吧,日本现在已经去了吧?
恩,尝过他们的刺刀和猖狂,你怕了?当了汉奸了?你家里没有人被日本人杀死?亲戚总有吧?亲戚没有,同胞总有吧?
觉得这个国家给你的不够?去给别人当狗?就够了?
你们广东也有抗日名将啊老混蛋,为何你没有骨头。还在这里跟我假惺惺装绅士,装名流!
滚!”
老孟的花如同利箭,插在了玉菩萨的胸口,并不断地旋转。
这位黄埔的老教官,竟然落荒而逃。
在这个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中年汉子面前,他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正气凛然。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啊。
今晚是1937年6月21日。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天没有放假,也没有调休。
他在家孤零零的一个人,想着来看看这个犯人,想不到,更添愁绪。
特工总部的人心情就好一些。
前几天郑科长就提前让总务科发了薪水和津贴,以及一些小礼品。
粽子就不指望了,大米都是战略物资了,更别说糯米了。再说,白糖更是军需品,即便有了粽子,蘸盐么?
生活用品的消耗,都在日本人的控制内。
不过总算提前拿了钱,买点礼品,串串亲戚,在上海沦陷后的第二年,总算是有了些中国人过节的味道。
郑开奇带着白冰,带着米回到南郊白冰的老家。
白老汉压抑着兴奋,哼着不搭腔。
其实老两口是在埋怨,姑爷极少回家。
一个汉奸,如何舔着脸整天回家?在街坊邻居看似羡慕,实则不屑的眼神里整天生活。
这种不屑持续时间长了,会影响到白冰的双亲。这是郑开奇不想看见的。
也就是逢年过节沾沾喜气。
白冰和白母做了粽子,用土灶煮熟,每个粽子切成了很小的一片片,分给左邻右舍。
晓峰今晚也在这里混口饭吃,没在警署。
“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忠臣,在这乱世,想吃口粽子还得靠着汉奸的施舍。唉,这世道啊。”
有人暗地里感慨。
在这国运飘零之际,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
这一夜,有人山珍海味,红酒牛排。
有人偷摸吃口粽子,有人馍馍生水,有人只能忍饥挨饿。
白冰说:“就像是拍电影,拍的都是能够给人看的,那些灰暗的地方,他们从来都不拍。”
日本人不认识屈原,没有这样的忠臣,自然,也不过端午节。
在各个前线战场,日本人吃着米饭,配着牛肉罐头。
己方战场,**还能发个肉包子,吃个罐头,而八路军的敌后战场,今晚能吃上个发面馒头,就谢天谢地了。
奇怪的是,在这个夜晚,有十多个日军的小军官被刺杀和狙杀。
无一例外,都是顶着特战队员的名头下放到各地,并且逐步开始把当地一小部分士兵特种兵化的长官。
在此事接连发生一个多月后,只有一个特战军官侥幸在中原地区存活,带领他的特战队,后来在中原地区的平安县城,与独立团李姓团长有过一场生死较量。
而今晚,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电话和电报穿梭在上海的上空。
凌晨四点多,郑开奇在租界的小楼被攻陷。
郑开奇只来得及给自己女儿披上衣服,就被日本兵闯了进去。
“干什么?要造反?”郑开奇用标准的日语发问。
带队的小队长喝道:“郑开奇,穿上衣服,你们二人跟我走一趟。”
郑开奇心里一颤,“什么情况?”
“快点。”
郑开奇先是穿好衣服,出来跟他们磨蹭一阵子,“我爱人也要去?”
“是的,必须去。让她快点穿。”
郑开奇心里明镜起来。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特战队的事情藏不住了。一个端午节,前方战士们就是用鬼子的血祭奠忠臣良将?倒也不错。”
“好的好的,稍等啊,女人没见过这种架势。”
郑开奇堵在门口,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心里已经有谱。
“去了你自己问。”
“我能不能打个电话?”郑开奇知道两口人肯定会被分开审讯,此时问道。
“不行。”
话可说几句,证明自己的清白。又不能太多,显得太过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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