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一座大教堂旁有两个祷告室,祷告室旁边的侧道上走着一个有些老态龙钟的老人,他拄着已经出油的黄花梨拐杖,一步一瘸,慢慢悠悠。
有路过的,都会喊上一声“father”。他都温声回应。
洋泾浜圣若瑟教堂里神父众多,除了比较有名的主神父外,还有许多虔诚的中国教徒。
这个暗地里被人称为“12瘸腿”的中国教父是前些年从香港教堂跟随耶稣会的约翰神父到沪,并在民不聊生的各地传教的中国教父。
“八号?明天下午?”他嘴里嘀咕着。
回到自己狭小的住处,跟教堂一样,这里身处英法租界的中间,两不管地带的腹地。
足够混乱,又足够安全。
这里两拨最大的青帮势力相互水火不容,又都是他的势力。
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在院子里生了炉子,准备烧水,人影已经在堂屋里消失不见。
在他小院子下面,有大大的一片地下堡垒。
这是他聘用的工匠用了一个月时间挖出来的特勤组的真正阵地。
这些工匠已经在上海销声匿迹。
除了军统上海站他无权过问,其他军统零散组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属于军统在上海的第二个实权机构。
瘸腿12跟军统雪农和中统他们想的不同,既然是地下组织,就不能单纯的以某个明面上的营生做掩护,而是把整体建筑掩藏,整个队伍都化整为零。
他并不直接掌控自己的下属,而是通过一个固定的电话专线,每天准时汇报。
在一个精简而不失品味的书房里,瘸腿12慢慢坐到书桌前,伸手在面前横排的档案柜里寻找片刻,拿出了锄奸组的资料,又拿出抗日救**的资料。
在黯淡的灯光下,对比着双方的材料,缓缓说道:“舍弃谁呢?”
他有一个漫长又复杂,但效果会很惊人的计划。
计划,就意味着付出。
付出就意味着要有牺牲。
出卖中统,让军统锄奸组赚点蝇头小利只是他随手的小策略,甚至于从长远看来,对锄奸组并不是好事。
不过今天的事情变化的很有意思。
锄奸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了下来。
更有意思的是,特情组组长孟不凡,这位将门贵胄,竟然任务取消后第一时间去见了那个刚从特务科高升到总务科的郑开奇。
是孟不凡的争取对象?还是某种交易对象?
瘸腿12并不监控到每一个人,他只是喜欢用现有的人际和脉络,去顺势,去推动那些人,去碰撞出他想要的结果。
这一次孟不凡小队没有执行到位,但中统还是有了损伤。也算是不错。
瘸腿12是老军统,与中统的纠葛早在鸡鸭巷时期,还是力行社时期就开始了。
他对中统的仇恨,不仅仅是阵营不同。尚有许多私债。
“老枪,这一次,你也伤筋动骨了吧?”
他把情报泄露给了墨三,让墨三酌情处理。墨三交给了谁,墨三不说,他也不管。
另外一方面,他通知孟不凡,盯住下午四点的鸿福楼,找到时机刺杀志得意满的特工总部的队长。
在整个过程中,瘸腿12在不停的接收那边的情况。
对于行动队里的人,或者说对于这个崭新成立的特工总部,里面每一个中高层干部,都在各方势力里打了新的报告。
各个队长,科长,主任,都是各方关注的焦点。
郑开奇这个火速蹿升的总务科科长,自然也在各方眼中。
“得跟他近距离接触接触,通过他,也能了解一下,孟不凡少校的秉性。”
瘸腿12把两个组别的资料收起来,放回面前的柜子,修长的看不出岁月痕迹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随即,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把钥匙,解锁了书桌中间的抽屉。
在这其中有一个标着绝密的文件袋,上面有他亲自设定的开启机关。
每次打开前,他都会细细观察,观察是否被打开过。
这次也不例外,他仔细看了看上次刚做的标识,这才破坏,打开。
里面有十二份档案,每一份,都代表着一股势力或一个人。
他们的力量或强或诡,各司其职。
“要给你挑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瘸腿12笑呵呵,“郑科长啊郑开奇,心狠,爱女人,贪财,又有几分胆色!好,就你了。”
他拿出一份资料,上面有女人的照片。
他笃信生肖不同,作用不同。
他最隐秘最有用的下属,就是这十二生肖。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
“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样的奇迹出来。”
他打通了中转的电话。
“激活红色11号。目标,郑开奇。”
他放下电话,神态轻松了不少。
继而,他进了更加隐秘的浴室,褪去了层层伪装,真正出现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女人!
她保养的很好,只有一双眼睛,看破了世间变迁一样,这双深邃的眼睛旁边,有些许的鱼尾纹。
她很美,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从澳门到香港,从香港到上海,她易妆易容,跟着神父到了这里,直到现在!无一人知晓她只有四十三岁,并且是个美丽的女人。
白天,她就是一个颤巍巍又饿瘸腿,并且整天一身臭汗味的,简朴的很普通的老神父。
她在力行社时期,化妆,易容,潜行,伪装,她样样第一。
为了抢她,几股势力抢破了头,她的未婚夫,也成了牺牲品,惨死街头。
所以,中统就是他的心头恨,心中刺。
除了对抗日本人,中统就是她的第二目标。
搅乱上海明面上的地下势力,让她这个地下深处的女人可以浑水摸鱼。
水浑了,她才好实施她的计划。
洗了澡,再次化好妆,这才回到院子里,闷好的火炉子有了些炭火光。
只见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拿着蒲扇费力扇动着,时而被熏得剧烈咳嗽。
像极了嗓子里有一把浓痰的肺虚老人!
与此同时,某个房间的电话响起。
一个女人好不容易与床铺做斗争,选择起身去接电话。
很快,她神色一凛,挂掉了电话。
“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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