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租界,租房子?”
齐多娣沉默。
面前的郑开奇财大气粗就不说了,比他俩第一次见面,改变了许多。
上一次见到他,迷糊,慵懒,耍小聪明。
这一次,稳重,大气,思路清晰。
这才多久?
这么大的变化,证明郑开奇的天分高之外,就是他周围斗争形势的严酷。
上海警察局,那是龙潭虎穴,没有支援,没有策应。他的直线上司,老孟又暂时离开。
只有他自己。重点是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的地工。
除了明面上那个池佑珊的尾巴,肯定有暗中的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却只关心联系他的时候他们会有危险,却一口不提自己的日子有多难过。
齐多娣感动。
自己能活着,是郑开奇努力的结果。
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终于咬咬牙,硬下了心肠。
郑开奇已经是个成熟的**,不需要可怜,不需要担心,只需要相信他,配合他,支持他。
“租界的房租,可贵啊。”
郑开奇好奇起来:“能有多贵?”
“一个月得两三个袁大头吧。”
两三块银元?是够多的。
郑开奇从裤兜里拿出几块银元,丢给齐多娣:“你给我找吧,找到了告诉我。先交一个月的。”
齐多娣皱眉:“你现在这么有钱了?”
郑开奇挤眉弄眼:“我现在是狗大户了。家里还有好多小黄鱼呢。”
“有多少?”
“十六根,就是刚才说的弄了个南郊警署的附属品。”
十六根,十六两,一斤多黄金......
齐多娣欲言又止,郑开奇嘿嘿冷笑:“怎么,想借钱?”
齐多娣问道:“你那里那么多?”
“多个屁,本来还有一把银元和法币的。结果,买了身上的行头,贿赂别人,送名表,结果没多少了。我估计啊,这些黄金,撑不了多久,还得坑蒙拐骗。”
齐多娣苦笑了下,“那花旗银行里还有多少?”
“你猜。”
郑开奇看着眼前的财迷。
“十根?”齐多娣试探性问道:“总不能比你少很多吧?我可是有点身份的人,花钱的地方更多。”
老吴死后,这条线的七八个人他养活。他得给众人活动资金,购买请报,日常生活,行动补贴。等等。
信仰再厉害,也得活着才行。而且,这是相辅相成的。
十根,能撑好久,还能暗中扩展队伍。
“老子没那么抠。”郑开奇冷笑:“再猜。”
“还要多?”
齐多娣笑出了声:“不会是跟你一样,十六根?咱们平分了?”
“放大你的胆子。张开你的大牙。”郑开奇继续冷嘲热讽。
“总不能是二十根吧?”齐多娣自己的心跳都有些狂躁了。
上海是日本严管地区,可以说除了正面战场的情报工作,作为经济重地和象征地点,上海是日军地下势力渗透最厉害的。
情报可以拼命传递出去,但资金,特别是黄白之物,根本就进不来,直接就被挡在了城门以外。
顾顺章叛变到现在,组织之所以被大量压缩,形不成规模,很大一部分原因,资金不到位。
每个地工光自己活着就很困难,凭什么发展别人?
一个要饭的,吃苦力的,宣传**好,谁听?
要想有人听,说话的人,得有身份,气度,还有道理。
缺一不可。
二十根小黄鱼,就是二十两黄金啊。
在齐多娣眼里,就是十几二十条隐蔽战线的形成,就是一片网的形成。
郑开奇见齐多娣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就不再逗他了:“一共是三十根,整整一箱子。都是冯老七这几十年的私产。”
齐多娣扶着栏杆喘着气,郑开奇突然来了句,“要不要哭一哭?疏散一下激动的心情。”
“滚蛋,我什么没见过。”齐多娣语音颤抖,哈哈大笑。
郑开奇稳住了齐多娣的身子,轻轻说道:“不是三十根小黄鱼,是三十根大黄鱼,每根半斤。”
“什么?”
齐多娣就那样停住了笑声,看着郑开奇,丹凤眼朦胧。
许久,他张开了嘴。
“我,”他声音嘶哑,“我代表上海地下组织,感谢你,郑开奇同志。”
本来想看他笑话的郑开奇,脑子里闪过老吴那倒下的身影,也红了眼睛。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上海地下组织的资金,第一次这么充裕,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光。
*****
李默轻轻打开门,看了看四周,关上门。
“回来了?”阿狸端着菜出来,“开饭了。”
“真香,正好也饿了。”
“找到工作了?”阿狸边吃边问。
“嗯。”李默点头:“明天去医院干保洁,就是薪水少了些。”
阿狸满脸的骄傲:“多好啊,钱可以慢慢赚呀。阿默,你真棒。”
阿狸就是南郊警署里给常伟下跪的女孩,被李默救了后,无家可归,被李默带到了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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