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对女人生孩子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血崩意味着什么,只任由着司聪拉到了盛氏的榻前,听医师陈述盛氏的病情。
“产妇失血过多,已是回天乏术,郎君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再晚.......!”
医师没有说下去,而是在盛氏身上的几处要穴各扎了一针,摇头叹息着出去了。
叶琛愣愣的看着面如金纸的盛氏,耳边还萦绕着医师刚才的话。
“她,她怎么了?”
司聪悲悯的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拉着他坐在了盛氏的身边。
“她不行了,陪她最后一程吧!”
叶琛木然的看了司聪一眼,司聪忍不住落下泪来。
抱过孩子放在盛氏的身边,抹着泪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盛氏与叶琛,还有睡的安静的新生儿。
盛氏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且无力,一时间无法聚焦在一处,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叶琛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唤着她道:“娘子,我在这儿!”
盛氏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在那张惨白无色的脸上,显得凄楚不已。
叶琛落下泪来,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盛氏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流,正缓缓的向外流失。
她动了动毫无力气的腿,那里的温热正一点点的变的冰凉。
“我,我是,是快死了,是吗?”
叶琛忽而哽咽出声,“没,没有的事,你别瞎想,你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盛氏感觉下体处有黏黏腻腻的东西,她忽而惨笑一下。
“我不中用了,是吗?”
叶琛难受极了,上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还是阿母去世时,距今也快二十年了,他已经忘了那时的恐惧了。
面对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孔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叶琛倍感恐惧。
他握紧她的手,悲哭出声。
“娘子,我对不住你!”
盛氏艰难的扯出一个苦笑,虚弱无力的道:“是我命短,怪不得你,我是个苦命的,原不配过这样的日子,老天见不得我好,我,该回去受罪了!”
叶琛泪如雨下,将她的手贴在唇边不住的亲吻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有孕,我不该让你生孩子,对不起!”
盛氏无力的流着泪,“这都是我的命,是我欠你的,如今,我还你了,我,我也该走了。”
叶琛微怔,盛氏努力的弯了弯唇角,歪头看向身边襁褓中的婴儿。
她脸上现出一丝欣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划过,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孩子。
“我想看看他。”
盛氏眼神期盼的看向叶琛,叶琛松开她的手,将襁褓向她那边挪了挪。
小婴孩的脸面向盛氏,盛氏满眼都是慈爱的泪花,看了有一会儿,用尽全力在他皱巴巴的脸上印上一吻。
“我无福,消瘦不起,你家的富贵,我走了,孩子,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你要好好对他,别叫他饿着,冷着,挨欺负。”
叶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盛氏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擦他的眼泪。
叶琛握住她越来越凉的手,心底一片的恐慌。
“嫁给你,我无悔,我知道,你,你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你,你心里,有人。”
盛氏的眼神有些委屈。
“她是个好人,你,负了我,就,就别再负了她,我死以后,你,你和她,好好过日子吧!”
叶琛痛哭出声。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
盛氏气息越来越紊乱,强撑着稳住自己的声音。
“何必呢,我又没怪你,你是,在我之前,喜欢的她,如果,我,我先来,你心里,就不是她了。”
叶琛满脸愧疚,悲伤难以自抑。
“夫君,如果我能活着,你,你会喜欢上我吗?”
叶琛的哭声顿住,怔然的看着她。
盛氏期期的看着他,叶琛的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会在狂吼。
他的喜欢,不是谁都可以,他只对她一人动过心。
盛氏凄然一笑,眼角的泪落入唇角,苦涩而辛酸。
“夫君,你,还记得我,我的名字吗?”
叶琛呆呆的看着她,她叫什么?他记不得了,不,不是记不得了,是,根本就不知道。
“阿琛兄,记得我,第一次,这么,这么叫你,你,你害羞的脸红了,那样子,我下辈子都,忘不了,阿琛兄,如今,你,还会,还会为我,脸红吗?”
叶琛无言以对,大概是不会了,他的害羞,也只对她一人。
“我叫子梅,盛,子,梅,阿琛兄,下辈子,我不要做,做女人了,我不想做寡妇,也,也不想为了生,生孩子死掉,下辈子,我要做男子,我还来找你,你会,喜欢我吗?”
叶琛望着她濒死的眼神里渴望的期待,不忍的落下泪来,点了点头。
盛氏扯出最后一抹笑,那笑是满足的,可是她心里却冰凉彻骨。
变成男子!多可笑,她是个女子他都不喜欢她,变成男子,他更会避之如蛇蝎吧!
眼神慢慢涣散,漆黑的夜里,窗外似乎照射进一缕曙光,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他似笑非笑的向她招手,似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似背信弃义的埋怨,那张脸越来越近,直至拉住她的手。
竟然是他!
“子梅,我接你回家!”
盛氏走了,年仅二十二岁,花一样的生命就此陨落,悲伤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新生的孩儿没了阿母,年轻的丈夫没了妻子,温暖的家犹如坠入冬月的寒冰里,每呼出一口气,都是冰冷的。
盛氏的血衣还堆在墙角,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在提醒众人,这里刚才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叶琛瘫坐在屋檐下,看着门板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眼神空洞,神情哀丧。
叶父蹲在一旁不住地抹泪,屋里的小婴儿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却无人顾暇。
花婆手脚软到脱力,坐在门口难过的垂泪,这还是头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产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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