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琴办公室内的说话声很小,隔着一道,墙曲卓什么都听不清。
一个人在闷热的小屋里待了半天,曲淑娴开门进来。
“小姑,啥情况呀?”
“你叫我啥?”
曲卓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赶紧改口:“乔波!他为啥诬陷我?”
曲淑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大咧咧的坐下:“还不是工农兵学员名额闹得。”
“嗯?”曲卓挑了下眉头。
曲振江私下里找到曲红旗,开出的条件是,曲红旗教他小闺女英语。不用教太多,能认识个字母,会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就行。
作为报答,曲振江帮曲红旗争取工农兵学员的推荐名额。不过上大学的机会太金贵了,不一定能成。如果抢不着名额,就送曲红旗去当兵。
眼下这年月,知青们的激情和雄心壮志早就被现实给磨没了。绝大部分人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农村。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挖门托关系的,装病自残的,抛妻(夫)弃子的,逼父母提前退休的,甚至还有借着探亲的机会回去,宁可留在城里当“黑户”也不回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条路可以脱离农村生活,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或者入伍参军。
这两样都需要政审,曲红旗有个外国妈,虽然回国后从来没联系过,但也是境外关系。
有这一层在,正常情况下想过政审,不是一般的困难!
所以,曲振江的条件一开出来,曲红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本来曲卓还纳闷,曲红旗没招谁没惹谁,姓乔的干嘛陷害他。听到小姑的话顿时明白了,肯定是爷爷帮曲红旗活动时,让同样惦记名额的人恨上了。
果然,曲淑娴气呼呼的说:“县里最多能争取到仨名额,有俩已经定死了。乔家的闺女也想念大学,她哥乔波嫌你碍事儿,就想招算计你。”
“……”曲卓一阵无语。
曲红旗想的要死的机会,曲卓根本不看在眼里。
他非常清楚,现在知青们不惜代价的想离开农村,完全是多余的。
明年恢复高考,工农兵大学生将成为过去式。就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点背没考上,后年知青就开始陆续返城了。
凭着他浙大微电子专业硕士的学历,还有从业近二十年的见识和经验,就算闭着眼瞎混都能混出点名堂来。
曲淑娴见曲卓坐那不吭声,不耐烦的问:“你怎么个章程?”
“啊?”曲卓醒过神来。
“啧~你不说必须有个说法吗?想怎么着?”
“呃,那个县长……”
“啥县长,是革委会主任!你不用管他。”曲淑娴毫不在乎,嘚瑟的说:“跟你交个底儿。我二大(二伯)当年是跟着地区张高官他爹的,淮海战役时帮他爹挡子弹牺牲了。
这份人情老张家记着呢,你甭管他县长还是主任的,都不好使!”
“哦~”曲卓总算知道太奶奶为啥那么硬气了。也明白爷爷一因伤转业的副营职小官,怎么就当上了武装部的部长。
“哦个屁。想怎么着你倒是说呀!”曲淑娴拍了拍桌子。
“老太太做主,她说咋地就咋地。”曲卓回答的很干脆。
“你!一个大老爷们,连正主意都没有。完蛋玩意……”曲淑娴嫌弃的不行,起身回隔壁了。
“呵~”曲卓笑着摇了摇头没吭声。不是没正主意,而是眼下这情况根本不需要他出头。
稀里糊涂的成了“曲红旗”,曲卓已经从蒙头转向中缓过来了一些。尽管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但意识到眼下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千万别冒失。
毕竟眼下这个时代,与他熟悉的时代差别太大了。生活条件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是人的思维,以及社会的大环境。不谨慎的话,恐怕莫名其妙就把自己个坑了……
乔世峰和曲振江关系不错,而且俩人眼下都在唐山救灾。诬陷曲卓是乔波自己瞎捅咕的,家里应该不知情。不然,手法不至于这么糙。
老太太作为长辈,不好跟小辈不依不饶。再加上乔世峰媳妇一个劲说软话,实在抹不开面子。
不过老太太心里有正主意,虽然没揪着乔波不放,但也提了不少条件。
社员们抓林场保卫科那帮人时,踩坏了不少庄稼,得赔!
大海和俩个后生押着人来县里,耽误了半天工,得赔!
“曲红旗”被抓时挨了不少打,半边脸肿着,身上全是鞋印子。这顿打不能白挨,得赔!
还有,名声不能凭白毁了,这件事儿还是得有个说法。
吴大起跟乔世峰媳妇商量了一阵,该赔的全都赔,而且往宽裕里赔。
至于名声问题……曲红旗不是挨打了嘛,就说他碰上坏分子耍流氓,见义勇为时受伤了。县里记入档案,还给发奖状,回头不管当兵还是推荐工农兵学员都是加分项。
至于“坏分子”,自然是馋懒奸滑色五毒俱全,去年被粮站开除的吕庆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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