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来啦?”
李德林在堂屋酝酿了半天,用出毕生功力,才拿捏出一副威严又不失亲近的模样。
“李叔叔好。”
曲卓很给面子,礼貌的问好。任谁看到,都会认为他是个斯文且有教养的好小伙儿。
但老李家几口子人,可不敢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上炕,站着干啥。”李德林示意炕头的位置。瞅了眼大儿子拎进来的两兜东西,皱着眉头埋怨:“就这一回,以后来家里不准拎东西。”
“嘿~”曲卓呲牙笑,脱了鞋上炕。别说,真热乎……
李德林也脱鞋上了炕,盘腿坐在背靠后窗的正位。打量了下曲卓,问:“我怎么听说,今年征兵你没报名呢?”
“是这样的,我干爸说上面风一阵雨一阵,后面的事谁也说不准。有个境外背景,终归不稳妥。
所以,他准备让我顶了家里二哥的身份。涉及到挺多手续呢,今年来不及了。”
曲卓说到“干爸”时,李德林两口子都有点迷糊,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互相对视一下,眼睛里都有亮光。
显然认为曲振江认“曲红旗”当干儿子是件好事。
等听到曲振江准备让“曲红旗”顶了他家老二的名字,又是一阵高兴。暗夸曲振江这步棋走的稳妥。
但高兴过后,李德林媳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有点发皱的意思。
李德林跟媳妇很有默契,立马领悟了老妻在担心什么。默默的权衡了一下,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意识是:“不用担心。”
在李家两口子的计划中,今天喊“曲红旗”到家里来,一是见个面,确定下这小子的心思。
二是探探底,毕竟“曲红旗”是京城来的知青,本地找不到知根知底的人。一些家庭方面的事,问清楚了心里才踏实。
如果今天这次见面一切顺利,立马找曲振江把婚事敲定,然后就领证办事儿。
没错,不像一般家庭那样先摆酒再补票,而是先证领再办事。
毕竟李德林是有见识的人,知道没领证就没有法律保护。不把事情钉死了,回头“曲红旗”当兵走了不认账咋办?
那才是真正让人“白玩”了呢!
现在计划外的情况出现了,“曲红旗”要顶曲家老二的名头,手续还没办完。
那结婚证……暂时就领不了了。
李德林媳妇有点担心夜长梦多。李德林倒不怎么担心,琢磨着 “曲红旗”进老曲家户口本肯定是好事。反正今年也走不上了,等手续办完再登记啥也不耽误,也更稳妥。
默默权衡了一番,李德林才发现李大勇不知道哪去了。不高兴的问:“老二呢?”
“二哥上茅房了。”躲在门外听声的李焕娣冒出一句。
“去喊他!懒驴上磨屎尿多。”李德林满脸不高兴,转瞬又对曲卓露出笑模样,和蔼的问:“能喝点不?”
“人家孩子是做学问的,喝酒伤脑子。”李德林媳妇埋怨的插话。
“大老爷们,喝点怕啥的。就你话多!”李德林板起脸。
曲卓见桌上摆的是青花瓷的小酒盅,腼腆的笑了笑……如果是玻璃杯,他肯定不“喝”。可如果是不透明的酒盅……蚊子再小它也是块肉呀,挣一点是一点。
见曲卓没说拒绝的话,李德林满意的笑了。
他酒量不是一般的好,特别信仰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憋着劲把“曲红旗”灌迷糊了,好听点真话,看点真模样。
因为这小子长的斯文,腼腆的做派看着也顺理成章。但一想到那天凶悍霸道的模样,总觉得这两幅面孔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就那么别扭,那么让人心里不踏实呢?
李大勇听到老妹的吆喝,表情不大自然的进屋。见老爹面色不满瞅了他一眼,主动打开备好的西凤酒,殷勤的给每个人都满上。
见老爹面色缓和一些,赶紧挨着炕梢的大哥坐下。
李德林端起酒盅,见曲卓有点迟疑,问:“咋?有事?”
“那个……”曲卓瞅了眼外间屋,小声说:“大嫂还……”
“嗨~”李德林笑了,大大咧咧的说:“老爷们喝酒,老娘们瞎掺和什么。”
东北的汉族人,很大一部分是当年闯关东时期迁过来的。李家关起门没太多讲究,但来客的时候,还保留着鲁省的规矩——女眷不上桌。
不过今天算是“相女婿”,李德林媳妇搭了个炕沿边。
至于李大志媳妇和李焕娣,肯定饿不着,锅里给她们留着菜。不过俩人没急着吃,都躲在外间屋悄没声的听动静呢。
“来,都端起来?”李德林示意曲卓和俩儿子端起酒杯,酝酿了一下,说道:“以前的事儿,翻篇儿了。从今儿个起,红旗就是咱一家子。你们两个……”
李德玲瞪着俩儿子:“要跟红旗相亲相爱,就跟对待亲弟弟一样。听见没?”
“听见了。”李大志赶忙应声。
李大勇嘿嘿笑着点头,偷眼看了下曲卓的表情,也赶紧表态:“那必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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