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冬天,绝对比**十年代更冷。这是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后,曲卓非常笃定的判断。
在他的印象里,最冷的一月份也不过如此了。
知青点的房子本身就不保温,连着两场雪过后,就算把炕烧热了,屋里也能冷死个人。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褥挡住了热气发散,身下面是热的,脑门和鼻子冰凉。
为了节省柴火,几个小子顾不上忌讳四号屋死过人,卷铺盖又搬了回去。通开伙房灶台里面的挡板,再挡上伙房独立的烟囱,做饭的同时就能给四号屋的火炕加热。
杨宏斌不在,李爱国也死皮赖脸的挤进四号屋。几个人又在屋里架了个铁皮炉子,顾不上天寒地冻,和泥把门窗的缝隙堵了堵,总算把屋里的温度提到了人能待住的程度。
问题是,温暖是短暂的。柴火和煤就那么一点点,烧没了就完犊子了。
要说一帮人就是不长记性,每年都闹这么一出。入秋时一个个的犯懒,入冬后就开始犯愁。
实在没东西烧了,就想办法出去“弄”。
所谓的“弄”,说白了就是偷。去林场偷,去家具厂偷,去煤场偷,去公家单位的锅炉房偷。偷到了过两天好日子,偷不到就全靠年轻火力壮,围着棉袄披着被干挺着……
眼下知青点烧的煤是去年剩的陈底子,柴火是春天拆无主的旧房子扛回来的木料。
陈煤朽木都不好烧不说,也没剩多少了。
通常出去“弄”柴火,都是知青点组长制定计划并组织实施。几个小子之前打算再挺挺,等杨宏斌回来再说。
但现在看,杨宏斌什么时候能回来已经不好说了。而且就算回来了,身上的官职也多半得被撸。
说来也是杨宏斌点背,走后没两天,他叔叔去临市出差,当稍拐个弯过来探望他。
结果,到了之后得知侄子居然请假了。至于请假理由……杨宏斌的叔叔差点骂娘。
老太太六几年就没了,他回去探个屁的病呀。
开始时大伙也不能肯定杨宏斌撒谎。不排除他着急说错了,或者姜福友记错了,也可能是家里其它哪个老人摔了。
杨宏斌叔叔赶紧打电报回家询问情况,一番焦心的等待后,家里回复了六个字——全健康,斌未归。
一番调查后,先确定了杨宏斌走那天搭车去了市里,然后在客运站买票去了省城。
这没问题,去省城坐火车回老家很正常。
问题是,按时间算他就算在路上打个来回,现在也早就应该到家了。
虽然还不能彻底确定情况,但领导们基本已经认定,杨宏斌跑去当黑户了。
认定的原因不能公布,但该知道的都知道。这小子一直积极表现想上大学,结果今年都第三年了,还是没轮到他。估计是绝望之下,脑子一热冲动了。
据说县里某位领导已经定了调子:“可以理解,但绝不姑息!等找到人,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从姜福友那听到消息后,知青点的几个人把最后一点煤渣子倒进炉子里,开了场小会。
“咋整?”马向芳看了一圈,最后锁定曲卓:“红旗,你说。”
“我听大伙儿的。”曲卓不想抻头。
“啧~别呀。你不想招,指望钟海还是李爱国?”马向芳一开口,钟海和李爱国全都低下头。他们一直是革命群众,听招呼干活那伙的。
“那你呢?”曲卓问马向芳。
“我?”马向芳缩了缩脖子:“要是找门路买,我有招。可弄的话,我……没招儿。”
“那就买!”曲卓当着大伙的面从棉袄内兜里掏出钱,点了三张十块的扔桌子上,豪气的说:“我出三十,剩下的你们想办法。”
马向芳看了看桌上的钱,不吭声。三十块钱不是个小数,要是有煤票的话,就算不够烧一冬天也差不了太多。
问题是没有煤票,黑市买的话价钱就贵多了。
再说,也不能光烧煤呀。烧大灶做饭,还是得需要柴火。
如果四个人每人都出三十,那肯定足够了。可马向芳掏得起,但不舍得。钟海和李爱国俩穷13,加一起连五块钱都凑不出来。
屋里沉默了一阵,钟海讪讪的对曲卓说:“红旗,你借三十。等年底工分钱发下来,我还你。”
“你能开出三十吗?”马向芳嫌弃的说:“你自己算算,这一年你买颜料、买笔。春天时看病还借了一回钱。
咱们今年从大队支了四回……五回粮。全顶完账,你还能剩下几个钱?不,你前年好像还欠着饥荒呢吧?全扣完都不一定能够!”
“……”钟海低着头不吱声了。
马向芳把钟海数落了一通,又瞅了李爱国一眼,小兔崽子一声不吱的不敢对视。
他岁数小,干不了工分比较高的重体力劳动。一年下来本来就没几个钱,除去摊的借粮钱,剩不下几个子儿。他还想过年回趟家呢,没多余的钱买柴火。
“我们都知道你仗义疏财,可这是大家伙的事儿。你能当一次宋公明,还能回回当及时雨呀?”马向芳看向曲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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