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都让让~”院外吆喝声响起,两个带着红袖箍的年轻人分开人群。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浅灰色褂子、深蓝色裤子、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进到院子里。
女人单眼皮肿眼泡,颧骨很高,眉间山字纹很重,一看就是个严厉的主儿。进院后稍稍打量了下情况,扬声问:“什么情况?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龙坨子大队的。”大海被女人的气场镇住了,说话间往后退了半步。
“蒋主任,蒋主任!”吕庆祥来精神了,趴着窗口喊:“他们要杀人灭口,你快救救我!”
蒋主任嫌弃的看了眼吕庆祥,正要说话,徐队长从屋里出来。
大海赶紧介绍:“这是我是龙坨子大队的徐队长。我们是来讲理的,可没打人!”
“你放屁!”吕庆祥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衣服上裂开的大口子喊:“蒋主任,你瞅瞅我这衣裳……”
“你闭嘴!”蒋主任厉声呵住吕庆祥,问徐队长:“我是长丰街道的蒋霞,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徐队长清了下嗓子:“是这么个事儿……”
徐队长介绍情况的时候,屋里的曲卓在摆弄柜子上的话匣子。
按开开关,样板戏的唱腔再次响起。把几个旋钮都试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电的情况。等徐队长的话说完了,冲窗外喊:“大伙儿都瞅瞅……”
说话间曲卓用指关节敲了敲话匣子的木质外壳:“木头的,不导电。”
见屋里屋外的人都看向自己,曲卓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每个旋钮都拧了一遍:“都瞅见了吧?按钮也没有漏电的地方!”
“反正我就是被电着了,你说破大天去我就挨电了!”吕庆祥就是个滚刀肉,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咬死了不认。
“ 你被电着了是吧?”曲卓问他。
“对,我就被电着了,咋的?”吕庆祥梗着脖子咬硬。
“行,电灼伤给我看看。”
“啥?”
“电灼伤!”曲卓加重语气。
“啥电灼伤,我听不懂你说的啥玩意。”
曲卓心里有底了,瞅着院子里的人扬声说:“让刀子割了有刀伤,摔倒了会留下擦伤。同样的道理,触电后会留下电灼伤。”
见外面的人都听懂了,曲卓再次看向放赖的吕庆祥:“你不是触电了嘛,电灼伤在哪?”
“我,我……”吕庆祥吧嗒了下嘴,低头看着两只手,想找点伤什么的出来说事儿。
可他翻来覆去的找了又找,除了几个倒枪刺,只有两处一看就挺长时间的旧疤。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吕庆祥只能向窗外的姜文革投去求助的目光。
众目睽睽的,姜文革也没招儿呀。见事情扯不下去了,甩开拉扯,凑到蒋霞身边:“蒋主任,咱外面……”
“有啥话怕人听见?就在这说!”徐队长一嗓子打断了姜文革的话。
姜文革有点鬼心思,见所有人都瞅他呢,冲着屋里的吕庆祥吼:“吕庆祥,你别藏着掖着,把那个什么电什么伤的给大家看看!”
趁着大伙儿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屋内,姜文革凑蒋霞耳边快速说:“我们帮县里乔副主任办事儿呢。”
蒋霞错愕,瞅了眼姜文革,又瞅了瞅屋里的人,表情转瞬间恢复正常,冲徐队长说:“这事儿想搞清楚很容易。一帮人围着不像话,咱去街道办继续调查。”
屋里的曲淑娴不干了,尖着嗓子喊:“有啥见不得人的?去街道办干嘛,就在这查!”
说话间曲淑娴踩着炕薅住吕庆祥的脖领子:“你给我说,为啥冤枉曲红旗!?”
“我,我没……”吕庆祥想否认,可曲淑娴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咬硬的话愣是不敢说出口。
听到屋里曲淑娴的声音,蒋霞眉头紧皱。不管啥时候都讲究个对等,她和徐队长正说事儿呢,哪冒出来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屋里的曲淑娴威胁吕庆祥:“嘴硬是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咱就去武装部!”
武装部……曲红旗,蒋霞瞬间抓住了重点,仔细打量了下曲淑娴的五官面相,试探着问:“闺女,你跟武装部的曲部长?”
“曲振江是我爹!”曲淑娴大大咧咧的回道。
“……”蒋霞一阵无语,余光狠狠的斜了眼不吱声的姜文革。
孙子刚才只说他帮乔副主任办事儿,却没提“被办”的是个什么身份。这不坑人嘛!
蒋霞心里气得不行,同时也在犯难。一边是乔副主任,一边是曲部长,她偏向那边都不合适。
就在蒋霞把不准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曲淑娴的耐性被磨没了,冲着外面喊:“大海哥,押他去武装部。我还就不信了……”
“别!”吕庆祥被踩了尾巴似的喊:“我不去武装部!跟我没关系,我是受人之托,跟我没关系!”
“你受谁之托,给我说清楚!”曲淑娴薅着吕庆祥的脖领子逼问。
“乔波!粮站的册籍员乔波。你们有啥事儿找他去,别为难我。”
蒋霞恨不得把吕庆祥的嘴撕了,赶紧凑徐队长身边小声说:“乔波是革委会乔副主任家的小子。”
徐队长闻言怔住,蒋霞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冲着身后一戴红袖箍的小子打眼色:“你去粮站,叫乔波去趟街道办说明情况。”
戴红袖箍的小子领命离开,蒋霞转过头:“大伙儿跟我去街道办,等乔波来了事情就清楚了。”
徐队长有心维护曲部长家的亲戚,但也不敢得罪乔副主任。
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貌似硬气的招手:“走,去街道办。我就不信了,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队长都发话了,曲淑娴不好硬顶。薅着吕庆祥脖领子威胁:“你今天不把事儿讲明白,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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