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佳杰算是“曲红旗”的世交叔叔,两家从曲红旗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了不错的交情。
当年曲久平被大伯送去戴英,没过多久杜佳杰就去了大老美。俩人虽然身在不同的国家,但书信往来一直没间断。
曲久平结婚,杜佳杰收到消息太晚,走陆路加海运来不及,不惜借钱买机票也要赶去参加。
海外科学家归国潮开始后,付诸行动的人不少,但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一方面是担心国内的真实情况与听到的不符,一方面是担心所谓的“成分”问题。
毕竟那个年代能出国的人,家庭背景就没几个简单的。就像曲久平,大伯在国谠当权时混得不错,最后还跟着光头举家逃去了弯弯。
大家都在担心,回去后安全没有保障。甚至会被当成人质,用来威胁建国后迁去弯弯和海外的同族。
杜佳杰的父辈选择顺应时代大潮,虽然地位与国谠当权是不能比,但也还算体面。所以,他回来几乎没有顾虑。
于是,先一步回国。
确定了国内的真实情况和相关政策后,给曲久平去信,曲久平才放心的带着儿子出发。
杜佳杰回来后一直在物理所工作,平时科研任务很重。曲久平回来后俩人分处京津两地,只是借着出差和开会才匆忙的见过几面。
直到曲久平调到109厂,离得近了,走动才频繁起来。但也只是一段时间。
后来空气逐渐有些不对味儿了,继而越来越紧张,俩人先后被排除在一线研究和生产之外。
为了避嫌,防着别人以为他们凑一起发牢骚或者密谋什么,即便偶尔碰到,也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话都不敢多说。
即便已经极尽小心了,但杜佳杰的父辈被翻老底清算,他不可避免的受了牵连,被隔离审查了很长时间。
等他一定程度的恢复自由时,听说曲久平因病去世了。
惊闻噩耗,杜佳杰痛哭到几乎晕厥过去。他很想去祭奠,又怕给曲家人带去麻烦。
再三纠结,最后还是忍住了……
眼下虽然那四个人倒台了,大浪潮也结束了,但多年以来的谨小慎微,让杜佳杰依旧有些放不开。
他知道这趟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必要时利用私人情感说服曲红旗。所以,出发后事事以蒋新平为主。蒋说干嘛就干嘛,他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一个搞科研的,城府方面到底没法跟当官的比。没看到人也就罢了,看到曲卓的一刻,情绪顿时激动到难以自抑。
原本还能勉强控制着,可曲卓一句“杜叔,是你吗?”,让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双手抓着曲卓的肩膀,嘴唇哆嗦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叔……您,您怎么来啦?”相比于杜佳杰的激动,曲卓的情绪要稳定的多。
毕竟眼前这位,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记忆”中的一个认识的人罢了。仅限于知道他是谁,没有任何感情和羁绊。
“健壮了,也精神了。好,真好……”杜佳杰模糊的视线仔细的端详着曲卓。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蒋新平还在一边站着,赶忙介绍:“小卓,这位是院里的领导,你叫他蒋主任就行。”
“蒋主任好。”曲卓客气的问好,心里纳闷:“院里?哪个院儿的?”
“小曲同志,你好呀。”蒋新平又冷又累又饿,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强打精神回应的同时,瞅着曲卓年轻的脸,心里不由的有点含糊……那些严谨周密,甚至可以算得上惊艳的设计,真是出自这小子的手?
“别搁外屋待着,进屋,进屋。”老太太虽然闹不清来人啥身份,但瞅模样就知道累的够呛。插言招呼了一声,又催着曲淑娴:“别傻站着,去拿筷子,盛饭。”
“老人家,不用忙活了,我们已经吃咕~咕咕……”蒋新平本想客气一下,可话不等说完,五脏庙在满屋饭菜香味的勾搭下,发出了一串婉转明亮的抗议。
“瞎客气呢。”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把蒋新平推进东屋,又招呼杜佳杰:“快点,进屋进屋。”
把蒋新平和杜佳杰让进里屋,老太太又招呼门口杵着的徐宝庆:“你也进屋。”
“我不用,我吃过了。”徐宝庆很清楚这是谁家,半点没有之前在县医院门口骂大夫的张狂劲。不等老太太拽他,小心翼翼的坐在灶口边的小板凳上:“你们不用管我,我跟这烤烤火就行。”
“那…行吧。”老太太没勉强,又喊曲淑娴:“给冲碗糖水,多放点糖。烟,给拿烟……”
曲淑娴被支使的提溜乱转,满心不愿意还不敢表现出来。抽空给曲卓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曲卓摊手,表示不知道啥情况……
蒋新平和杜佳杰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没了,顶风冒雪的折腾了一大圈,累不说,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
被让到炕头稍稍客气了一下,热乎乎的饭菜吃进肚子里,总算稍稍缓过来一些。
蒋新平吃了个七分饱,想着农村人家粮食不富裕,拦住还要去盛饭的老太太,对曲卓说:“小曲,之前712厂给我们转来了几份设计图,听说是你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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