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过夜的地方照例是陈皮找的。
两人精神都紧绷了许久,脱离追捕又陷入漫长的赶路,在这个初到长沙的夜晚两人都睡的很沉,一夜无眠。
冬季黑夜都降临的很快。
他们两个外地人初来乍到自然没什么夜生活,长沙能通宵达旦供消遣的地方和穷人无关,两人睡的早醒的也早。
陈皮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就着水啃硬邦邦的馍馍,拉着人在路边的小摊点了碗馄饨。
原本是点了两碗。
越明珠坐在路边发呆,见摊主端着碗过来,连忙起身说:“谢谢,我们只要一碗就够了,请问多少钱?”
摊主见她年龄小,衣服很破旧。
可即便是口头上说着两碗换做一碗,那种穷人一贫如洗的窘迫感,却没在她脸上看到半分,小脸白嫩又笑意盈盈,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摊主下意识还了个笑,好脾气的只递了一碗一筷过来。
陈皮接过馄饨,面色不虞的付了钱。
他这个反应在越明珠意料之中,可她不觉得委屈。这个时期的路边摊和现代不一样,不是那种色香味俱全的小吃摊,说是馄饨,其实一点油水花都没有,就是单纯的面疙瘩多了点咸味。
而且,就这么一碗疙瘩汤的价格,就让她发现这里的物价确实跟别的地方有点差距,这一碗比当初她和陈皮还有春申吃的馄饨贵了一倍不止。
估计是城内城外价格本来就不太一样吧。
不过上次她还能勉强自己吃小半碗也是看在陈皮请客的份上,拉着人在路边坐下,她小声道:“先点一碗尝尝味道,好吃再点一碗,免得不合胃口浪费钱。”
陈皮不知道信没信,但不管他脸多臭,还是稳当的端着那碗馄饨,耐心蹲在越明珠身前,等她从包里掏她自己那双筷子。
就着面前的碗扒拉了一个馄饨吹了又吹,不烫嘴了,越明珠张口尝了尝,味道和她想的一样,加了辣的馄饨不过就是多了点香辣味儿而已。
面疙瘩,香辣味儿的面疙瘩,不难吃。
只是饿肚子是会习惯的,她确实没什么胃口。
“不是很合我的口味,你吃吧。”她把筷子收起来,这就是不吃的意思。陈皮没搭理她,又跑去馄饨摊的隔壁花钱买了一碗粉。
这次如果再拒绝的话,肯定会惹他生气。没办法,越明珠只好重新掏出筷子边吃边想怎么去找她的便宜爹,陈皮见她没再作妖老老实实的在吃这才脸色好看了点。
这个年代最普遍的法子自然是登报寻人,可登报要钱,而且登报不可能只登一个报刊,浪费钱的事现在她干不了。
路边很热闹,摆摊卖早点的、卖菜的、卖油盐蘸酱的、捏糖人,耍杂技的,看得人目不接暇。
走街串巷自然见的人多,可都不是她要找的那种。
直到在路尽头的巷子口她瞧见了一个算命摊。
古色古香的小桌,桌上齐全的摆着纸墨笔砚和签筒,旁边挂着的布上写着一卦一......什么?
后面的字被桌子挡了一半,没办法看清。
摊后坐着的算命先生,不是印象里老神在在的长胡子老先生,而是一位身着长衫戴着眼镜的清癯年轻人。
他桌上十分讲究的摆着茶壶,茶碗里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没生意人也没闲着,拿着本书迎着隔壁青瓦上新升的日光阅读的很细致。
边喝茶边看书,腿边还有一个炉子烧着火,看起来温暖又惬意。
喧闹的街市,两人中间隔着熙来攘往,按说她普普通通的一眼,既无杀气也无戾气,不会被对方察觉才对。
偏偏越明珠只盯了对方三秒,那位年纪轻轻的算命先生便准确捕捉到她的视线,毫无偏差的迎着她的目光越过人群。
短短一瞬,两人四目相对。
越明珠一愣。
“看什么,赶紧趁热吃。”陈皮早早吃完抹了嘴在边上给她挡风,见她碗上的热气都快没了皱眉催促道。
“恩?哦...”
越明珠低头赶紧扒拉了一口,就这么点功夫,等她再抬头看过去,只瞧见一个连桌子都来不及收拾只慌乱中拿了本书溜之大吉的背影。
诶?
他跑什么?
莫名其妙的往周边环视一圈,什么凶神恶煞的人都没有啊。
搞不懂她吃个粉还三心二意,陈皮蹲下身,冷冷瞪她,无声的催促比什么都管用。
没办法越明珠只好乖乖低头吃粉,直到食不知味的吃完,陈皮把碗接过去还给摊主,她都没找到那个把算命先生吓跑的人在哪儿。
有点失望的站起身跺跺脚。
冷啊。
本来还打算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有本事,都要过去打听一下消息,能在这种地方摆摊,桌上的东西又那么齐全,不是家在附近就是有临时落脚的地盘。
闹事摆摊,有门路就说明消息相对灵通。
大不了卜一卦。
人莫名其妙的跑了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看穿了她想白嫖,在躲她?
算盘没打成的越明珠只好跟着陈皮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没几步她停下,“我打算今天再去那条街的附近看看,你呢?”
陈皮没想坐吃山空,冬天本来就不适合远行,尤其是去陌生的地方,没有遮风挡雨的屋檐没有抵御严寒的被褥,每年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我去码头。”
“那我们......”
“你跟着我。”
“...哦。”
想也知道,初来乍到陈皮根本不会让她落单。
前两天就这么过去了,她每日跟着陈皮去码头,看他在那里摆摊,不是摆摊杀人,单纯继续做苦力赚点小钱。天快黑了,他就带着她去之前那条街,陪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再到邻街,一个个租房广告找过去。
很漫长,很也折磨人。
期盼和失望交替。
好在陈皮自始至终都没对她每日的失望而归露出半点不耐烦。
不如说,他幸灾乐祸的那点劲头持续时间还挺长,到后来在发现越明珠自己都不怎么抱希望后,连高兴都不再掩饰了。
就......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