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走正门不是陈皮突然转了性。
他手里拎着礼盒,怕自己翻墙把盒子弄脏送到明珠手里不好看。现在礼送了,盒子也胡乱扔在地上。
自打入冬起,他就急着攒钱。
只要师父手头没要紧事,就一门心思往外跑,什么来钱快做什么。二月红从不过问,最多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把身上味儿遮遮,别熏着你师娘。
陈皮知道杀过人的人的和普通人眼神不一样,气味没注意。
只记得小时候见着屠夫闻到他们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腥味,所以每次从外头回来都会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见明珠。
刚刚进了园子,还扯着领口多闻了两下。
红灯笼将廊坊上的彩绘映照得光影交错,陈皮不作声,越明珠也不在意,转眼却从他脸上看见了一种自己相当陌生的神情。
不是平日被噎住的怔松,也不似初相识时的面无表情。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陈皮被扯得发疼还有些酸涩的感觉才消退些许。
他下意识想捶捶莫名钝痛的胸口,手举起来却握住了明珠的手,脑子没转过弯,嘴上已经说了出来:“如果翻墙进来,我自己会去屋里找你,用不着大冷天特意出来等。”
“喝水都只喝烧开的温水,你啊,又怕冷又怕热。”语气轻快夹杂着一丝揶揄,陈皮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旋即低声道:“下次还是在屋里等我。”
“...哦。”
好吧。
越明珠坐在栏边,双腿悬空垂下,愉快地蹬了蹬腿。
其实她只是觉得冷气能加速思考,别看从白日坐到天黑,细算也就半个小时,只是冬天黑的快。中间也不是没人来问她要不要手炉要不要回屋,是她自己不愿意,只要了个暖烘烘的坐垫。
陈皮沿着游廊扫视一圈。
越园比张家守卫人员要少一些,往常撞见只觉得碍眼,这会儿找不到人问时辰又觉得心烦。
心中盘算自己进门差不多是戌时,从门走到这里耽搁的功夫再加上和明珠聊天,也差不多到点了——“喏,这个送你。”
低下头,
越明珠将一直藏在袖中钢笔递给他。
做了这么久的笔友,陈皮的字如今虽不算大有进益,但把她名字是越写越端正,其他字体格也小了不少。至于内容嘛,二月红让他在外面做什么从来不提,不过路上遇见什么店,有什么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写的十分详细。
最后还总要买了宝贝似地送来给她,看是不是和他写的一样。
时间长了,越明珠都觉得他生活枯燥,几乎没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乐趣。
“怎么想起给送我东西?”
“上次问你生日,你不是说不记得了。”
越明珠想起他当时回答时的无所谓,抿唇一笑,纯净如洗:“那以后我每年过生都送你一份礼物,我一个人开心,不如咱们两个人开心。”
陈皮摩挲光滑润泽的笔杆,杀人如麻后的疲惫与混沌在这一刻全部因为她变得不值一提。
他侧过头,眼底映着明珠的身影:“你不送我礼物,也是两个人开心。”
听出言外之意,越明珠澄澈的眼眸泛着微光,陈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挂脸的时候很有欺骗性,尤其是垂着眼嘴角微微抿起,还有点乖顺。
乖顺?
越明珠打了个寒颤,连忙打住,“我,我们回屋?”
“等等。”
陈皮表情有些奇怪,“再,再陪我多待一会儿。”
被她的仰脸审视弄得浑身不自在,陈皮索性收了笔,牵住她一言不发地往游廊台阶下边走,到了亭子,轻轻带着她肩膀往边上去,另一只手还不忘虚掩在她眼前。
越明珠内心吐槽,这欲盖弥彰的简直就跟预谋要送她斗篷那天一模一样,藏都不会。
要不今天为什么连个外套都没穿,还不是知道他要送的礼物跟衣裳有关。
上次碰面,两人聊了没两句就话题生硬地问她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花几上放着的水晶花瓶虽不能当镜子用,但有人在背后做什么还是能看清。
她配合起身往前走,余光把陈皮在后头贼头狗脑的做了个比划着要掐自己脖子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越明珠:......
算、算了。
应该是在测颈围。
不出意料,除斗篷外他准备的另一个惊喜应该就是烟花。她还不知道吗,去年他就对金大腿放烟花给她庆生怀恨在心。
踩着方砖一步步来到亭边,脚还未站稳,冷不丁“砰”地一声后方凌空炸响,连个预兆都没有。
越明珠吓了一跳。
完了又有点奇怪,这是不是跟陈皮带她面朝的方向反了,那遮眼岂不是有点多余?
她回身往后看。
一簇簇冲天流火“咻——嘭——”窜到云霄如流星般四射而开,天幕被点缀出星光点点,同时还伴随着一连串鞭炮声,在远处巷子里噼里啪啦。
还放鞭了。
扭头一瞧,陈皮脸色竟然一阵青一阵白的,唔,额角还有青筋正一条条迸出来。
不出意外是出意外了。
再说亭后方,粉白的院墙,鳞鳞青瓦,婆娑坠落的星火如雾一般,自墙头、屋檐化开,淡泊宁静的景致让这绚丽焰火一照,似繁华落幕前。
别说,还挺好看的。
越明珠调整方向看得津津有味,结果后头这时也传来烟花炮竹凌空“嘭——嘭——”声。咦?她把脑袋转来转去,一前一后,烟火盛会将浓稠如墨的云层都染成了缤纷花团。
越明珠眨了眨眼,又瞅了眼陈皮,好像懂了陈皮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了。
是不是准备的惊喜和其他偷放烟花的人搞重了?她忍俊不禁。
说到底还要赖金大腿,显而易见他去年起了个‘坏头’,弄得今年春节前后不少人有样学样偷放烟花炮竹,大过年被巡警抓了好些人进去。
至于......
为什么刚好今天在她家附近放,越明珠暗自琢磨,很可能是去年金大腿也是在这一日放的烟花,所以对方想蹭张家的罚款?
冻结的湖面让星芒四溢的烟花将冰层照出了深浅不一的颜色,也照出薄薄的夜雾,煞是动人。
她看得眉眼飞扬,诚恳称赞:“还是你挑的位置好,这个角度,连烟花放起来都比别人好看。”
“......真的?”
越明珠用力点头。
陈皮脸色缓和了那么一点,总算没再用动了杀心的眼神死死瞪住那个方向不放,看了一小会儿,就提议送她回屋。
“不是让我看烟花吗?”这还没放完呢。
“你看过,笑过就行了。”
陈皮啧了一声,抬手抹去她头顶落雪,月光洒在他脸上,少见的声音温柔:“我是想让你高兴,又没想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