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烈日炎炎。
战场上充斥着血腥味。
倒毙的战马与浮尸,引得天空中盘旋的兀鹫,仿佛遮云蔽日一般。
洛萨用库尔德语说道:“宦官,替你的主子命令他们停手,否则,我会把他们统统杀光,我们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了!”
宦官神色淡然,似乎对自己陷入如此险境并无多少忧虑。
他毕恭毕敬低头行礼:“您大可以如此去做。”
“因为我无权命令王子的亲卫,也没有义务帮助王子殿下挽救自己手下唯一一支还支持着他的武装。”
一旁的扎希尔脸色剧变。
的确,阿勒颇和北叙利亚,现在都处于萨伏丁的手中,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兵源地,如果再失去这支忠于自己的马穆鲁克亲卫,那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空头王子了。
到时候,别说向上争取王位,就是拿回自己的领地都将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他连忙喊道:“我会让他们停手,法兰克人的首领,我们立刻罢战言和!”
洛萨冷笑:“罢战言和?”
“你搞错了,我要的是无条件投降!”
扎希尔尖声道:“不,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你想趁着我的属下们放下武器后,把他们统统处决,这是你们法兰克人办的出来的事!”
洛萨语气肃然:“我以鲍德温国王的名义发誓,在你和伱的属下放下武器投降后,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只要萨拉丁付出赎金,我就会把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此时,局势已经彻底倒向己方。
但这位扎希尔王子麾下的马穆鲁克亲卫,的确是骁勇非常,每跟他们多战斗一秒,就有更多的骑士团士兵阵亡。
再这么打下去,骑士团必定会元气大伤,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估计就只能看戏了。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他们都杀了——毕竟,屠村的血债,还需偿还!”
见扎希尔还在犹豫。
洛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乌尔姆,把这个萨拉丁的儿子给我绑起来,余下的人,随我继续作战!”
血瀑的效果还未结束。
他打算杀个痛快!
正好他马上就要升级了。
去他妈的仁义道德,真到了这种惨烈的战场上,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胸臆中的戾气,恨不得立刻掀起一场大屠杀!
“不,不,我同意了。”
“我会让他们放下武器!”
扎希尔的脸色灰败,原本心中的傲气,已经尽数沦丧。
“但愿,你能如约行事。”
他大喊着向自己的亲卫发号施令:“命令所有人撤退,到那边的土丘上等待我的命令,不要再跟这群法兰克人作战了。”
他说罢,周围还想冲上来救援自己主子的马穆鲁克骑兵,毫不犹豫,开始有序撤退。
扎希尔提醒道:“法兰克人,你也该命令自己的人后撤了,我赌上神圣之火和萨拉丁之子的荣誉发誓,我会遵守约定,不会令他们逃跑,但我不愿我的卫队因此而遭受无端的屠戮,以免使你我的荣誉都被蒙羞。”
洛萨点了点头。
如果扎希尔选择直接命麾下的马穆鲁克骑兵放下武器,双方手底下那些已经杀红眼的人,可不会顾忌这些命令。
随着号角声响起。
双方的零散战斗逐渐结束。
马穆鲁克骑兵们井然有序撤出,反倒是一些杀红眼的骑士团骑兵,仍旧怒吼着想要冲杀。
拿破仑曾说过,两名马穆鲁克骑兵,一定能胜过三名高卢骑兵,但一千個高卢骑兵,必定能胜过一千五百名马穆鲁克骑兵。
这句话是用来形容马穆鲁克骑兵个人武艺勇猛,组织度却低下。
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截然相反。
跟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亲卫比,洛萨麾下的骑士,在个人武艺上和士气上都要超出一些,但组织度却要差出一截。
“打扫战场,统计伤亡。”
洛萨对一旁的汉斯说道:“去履行你司令官的职责。”
“扎希尔王子,现在你可以命令你的属下们,前来受降了,我会约束我的部下,不会使他们骚扰你。”
扎希尔王子长叹了一口气:“好。”
他将食指和拇指放到嘴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下一刻,天空中盘旋的兀鹫群中,一只神骏的猎鹰便俯冲而下。
扎希尔看向宦官:“哈里,把我的纸笔拿来。”
他语气微顿,又对洛萨说道:“我会分别写两封信,一封给我的属下,命令他们投降,另一封给我的父亲,恳求他能付出赎金,把我和我的部下们赎回。”
“用库尔德语写,写完之后我要看一遍。”
洛萨警告道:“别耍花样,也别想着让你的父亲派出大军来围剿,我保证,在这之前,我会亲手杀掉你们!”
扎希尔苦笑道:“我的父亲,是拜火教世界最伟大的王,他怎会因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落入敌手,就派出一支大军深入敌境来救呢?”
洛萨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乌尔姆等人说道:“乌尔姆,你带三名翼骑兵,寸步不离地‘保护’我们的扎希尔王子,不许任何人接近,哪怕是我们的人。”
王家骑士团的狂信者虽然比较少,但洛萨也不敢保证,就没有像雷纳德那样的,宁肯违背誓言,放弃赎金,也要杀死异教徒的人。
这不是疯狂。
一场战争下来,双方早已是仇深似海。
...
接下来,王家骑士团在村庄附近的绿洲中安营。
战场已被打扫干净,骑士团军士们正在挥动铁锨,打算让自己的同袍入土为安。
出乎洛萨的预料,他的做法并没有任何人表露出不满。
在战场上,洛萨带队亲自冲杀,一锤定音的英勇之举,已经征服了所有骑士团成员。
这一点,在他在伤兵营中巡视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多伤兵哪怕是断掉了一只手臂,依旧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向洛萨致意。
“如果乌尔丁在这儿就好了。”
洛萨心中暗叹。
随即又意识到,即使乌尔丁在,他的精神力也支撑不了他救治多少人。
看到一个“随军神父”的举动,洛萨忍不住唾骂道:“他已经失血过多了,你们还要割开他的伤口放血,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我警告你们,别用那种不靠谱的放血疗法,翼骑兵连队教导你们的战场急救术,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水源就在旁边,立刻取给我煮开水消毒!”
洛萨走出营地,汉斯适时走来,面色沉痛。
洛萨询问道:“统计出来了?”
“嗯,大人,我们总计战死了一百五十人,其中有三十六名骑兵,十二名骑士,伤者要在这个数字上再翻一倍。”
“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呢?也包括在里面吗?”
“是的大人,翼骑兵损失了四人,瓦兰吉卫队没人战死,只是有两个受轻伤的。”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战争,使人变得蔑视生命。
如果换作以往,洛萨最痛恨那些屠戮弱小的人。
但这次,他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想过要血债血偿,哪怕扎希尔王子刚刚才下令血洗了一座村庄——或许是因为这里并非自己的封地的缘故。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洛萨有些无奈道:“汉斯,我不是毁约者...最起码,这次不是。”
汉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震惊,随后又道:“大人,我理解您的顾忌,毕竟我们损失了这么多,总要得到一些弥补才行。”
“你能理解就好。”
洛萨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