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虽然变得干瘪枯瘦,但姜律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嘴。
抛开破壳后终于暴露出来的那类似于纹身一样永远焊死在那双嘴唇上的气息不谈,上面同样还保留了其他的特征。
姜律曾经征用了天庭用天外陨铁复刻的定海神针,俗称如意金箍棒青春版的神器,给自己打过唇钉,旨在不用伸舌头就能在妹妹的身体里打台球。
而那双嘴唇上恰好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小洞。
于是那块赌石为什么这么硬就显得合理又自然了。
姜律的嘴一向很硬。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合格的保密者。
他只是在对自己不利的环境中,严格禀承着“三个从不”的原则。
即:从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从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从不会承认他人对他的指责。
因为他一向认为,与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如从他人身上找过错。
能力越大,责任越小。
要知道真正有能力的人,是懂得把责任交给他人来承担的。
这样在出事的时候,被清算的就永远不会是自己。
这类人在历史中往往会逐渐成为刚愎自用的角色,不过姜律又不大一样了,因为他不仅不喜欢承担责任,就连去利用自己的权利去当一个独裁者的兴致都没有。
独裁?裁不了一点,大家裁吧,我只**做的事。
处理政务显然不在其中。
所以发展到最后,姜律就只剩单纯的嘴硬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当你把一件事做到了极致之后,不管是什么,总是会突破极限,化腐朽为神奇的。
于是姜律的嘴因为打铁还需自身硬,逐渐成为了嘴硬中的领头羊。
不仅自己硬得发昏,还能感染身边的人,让和他接触的人同样变得嘴硬。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格魅力呢?
甚至到了后面,这种特性似乎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起来,竟是成为了一种法则之力。
被它接触过的东西,能随着姜律的意愿在一定时间内硬化。
那么顺理成章的,在它成为了化石之后,这块包裹住它不知道多少年的石胎会如此坚硬,甚至超越界石的硬度,也就不奇怪了。
这让姜律不由得想起了过去靠这张嘴的能力拯救他人的经历
那时,他正面对一个卑躬屈膝的女人,那女人楚楚可怜,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蜷缩在那里,满身伤痕却依然挤出笑脸,可谓是闻者落泪。
她就这么跪在姜律的面前,仿佛只是一尊任人摆布的精美傀儡。
姜律当即亲吻了她的后背。
“不准跪!”
他说:
“阴间的子民应该拥有坚硬的脊梁,只跪自己的父母和天地,不跪其他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站起来!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女人感觉自己的脊背不受控制地变紧变硬,然后真的站了起来。
她有些惊讶,然后问道:“可是姜总不是你要玩艾斯爱慕的吗?那我还叫不叫主人?”
姜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角划过一颗泪滴:“由我执掌的阴间没有奴隶!”
女人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想到这里,交易会上的姜律不由得感慨:“啊真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回忆啊。”
而在他沉浸在自己那带有奇怪滤镜的回忆中时,交易会中的其他人却是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好奇着这嘴唇的来历,可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位于修行界底端的赌客也不过只是凑凑热闹而已,真正有些水平的人,已经开始思考了。
只是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虽然被中年男人所震慑住,但始终都自以为自己眼界宽阔,在用上帝视角俯视着这里的一切的清冷女子,此时也是看不懂了。
吊足了所有人胃口的赌石里,居然会是这东西?
但她并不敢小瞧这东西。
因为那疑似仙人之上的中年男人,打开它看似没费多少力气,可实际上却也竟是十分认真和严肃,这一点清冷女子从他结束后额头的汗水便是能瞧出端倪。
再加上有他对龙元那不屑一顾的态度作对比,清冷女子敢肯定,这绝对是更加珍贵的宝物,只是她见识浅薄,看不明白而已。
而不只是她,隐藏了实力的那些工匠和侍者,这会儿也正是十分茫然。
他们和清冷女子的情绪又有些不一样。
他们知晓中年男人的身份,能够感受到其对此的重视,所以即便他们也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但从中年男人的反应判断,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东西不简单。
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中年男人开口解说。
只是他们或许也没有想到,中年男人是不可能向众人解说这东西的来历的,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对自己的判断都产生了怀疑。
以他的见识,只能确定这玩意儿绝对来自阴间。
不过能跨越阳间和阴间的鸿沟,在两种不同的法则中完美过渡过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的东西竟然会是一双嘴唇,这就有些令他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人的嘴唇这么逆天?
细细感受着破壳后终于暴露出的那有些熟悉的气息,中年男人记忆深处一个曾经远远观望过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难道说是他的?”
中年男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骇。
难以置信是因为他是有听说那个男人死后被分成了许多部分遗落诸天。
他只以为会是五马分尸那样的情况,但他并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被分得如此精细。
而惊骇,则是因为,只不过是一张已经成了无根浮萍的嘴,竟然就能让他感到如此棘手,隐隐还能带给他一丝压迫感。
他根本就不敢想,若是完全体的那个男人,究竟会是多么强大。
“那样的强大那样的强大竟然都只是在隐藏实力!天庭都做到了那个地步,居然都还是低估了你吗?”
他神情恍惚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
直到这时,他的侍从们总算是发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了。
主持解石的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尊老板,您没事吧?”
“没没事。”中年男人闻声抬起头,轻轻摆摆手。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他脸色的不自然和强颜欢笑。
跟随他许久的侍从们顿时明白了什么,皆是略带敬畏地看向了那双嘴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中年男人不寻常的反应,落在某些人眼里,却被解读成了一种失望和不满。
毕竟那嘴唇看起来平平无奇,说得难听些,就像是市场晚上焉巴了的猪肉,切下两片小的夹在一起随手丢在土里似的,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在石中仙确认了这东西绝对没有在三清观发行的《异宝录》中出现过后,便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张口问道:
“那个.请问这东西有什么价值?是不是我已经赢了?”
听到这话,吃瓜人群们也是一下子想起来,对啊,好像石中仙和那个小子还有赌局呢。
之前是因为那小子的石头一直打不开,所以没办法判断,但现在既然打开了,那么是时候该分出胜负了吧?
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赌局上,纷纷求证般的看向了中年男人。
他们是看不懂这玩意儿的,但是没关系,这里有专家啊。
连龙元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一定非常有见识,那么就等着他来作最后的判决就是了。
眼看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薛勇也是有些慌了。
他也看不出来那嘴唇是什么宝物,便问脸上从刚刚开始就不知为何挂着莫名笑容的姜律:“姜兄,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莫非是认得那东西?”
薛勇的声音将姜律拉回了现实。
“啊?那东西吗?”姜律笑着点点头:“认是认识啦。”
“真的吗?”王刚既是紧张,又有些期待:“那看你笑得这么开心,那东西一定非常值钱吧?”
“这个嘛你要硬问价值的话.”姜律尴尬地掏掏耳朵:“大概就是假如被悄悄放在人多的地方可能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程度吧,但是换个角度想,这是不是说明它的隐蔽性还挺高的?”
王刚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丢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你要这么解读的话其实也没问题啦”姜律视线飘忽向了别处。
“完了!”薛勇顿时面如死灰:“这下全完了!”
王刚更是懊恼:“刚刚叫你跑你不跑,现在可怎么办啊?”
姜律无奈地耸耸肩。
他也没想到赌石里会是这东西,当时只顾着它上面的阴间气息了,琢磨着能横跨两界还这么有鲜明的个人风格的东西指定是个宝物。
谁又能想到宝物竟是我自己呢?
事实上这嘴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别说只是半仙品的龙元,就算是货真价实的仙品,乃至仙品之上的神品,都不如它一根。
但这种价值只是对姜律而言,可在其他人眼里,它还真就是一钱不值。
举个简单的例子,宫廷里的太监,在大富大贵之后第一时间都会想着去宝贝房高价赎回自己的宝贝,但同样的价钱,你让其他人去赎,其他人愿意吗?
又不是我自己的,白送都不要,拿来喂狗都嫌晦气。
所以同样的道理,就算嘴唇上可能蕴含着某种禁忌权能,相当于武林秘籍,但如果只有姜律能用,那其他人自然就不会多看它一眼。
这下子姜律就的确有点头疼了。
即便他自己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可是这意味着他必须付给石中仙十万的赌注。
这种明明真的开出了稀世珍宝,但是又不得不认输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就在这时,转机却出现了。
根本不顾及众人等待最终判决的期许的目光,中年男人直接问侍者,这块赌石是谁的。
在得到答案之后,他立马便是快步来到姜律面前,满脸认真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开个价,你的赌石我收了。”
“啊?”姜律一怔,然后指着另一块赌石问道:“他的龙元值多少?”
中年男人随意瞥了一眼石中仙的赌石,专业地报出了价格:“这个质量和大小,如果加上外面的血墨玉,估价大概在130~150万之间吧。”
“夺少?”吃瓜群众们一下就傻了。
石中仙的呼吸也是变得急促起来。
他被封的那间铺子,杂七杂八全部算起来,也不过五十万的价值。
整间铺子加起来竟然只是这一小块龙元的零头?
有了!这下真有了!
更让他狂喜的是,中年男人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个估价比较保守,毕竟现在有价无市,如果正好遇到了有需要的认,这个价格有可能还会更高。”
狗运!绝对是狗运!
众人心里都是嫉妒的发酸,但是嘴上却还是要恭喜石中仙,因为他们知道,石中仙马上就又翻身,重回,不,超越巅峰了。
“可喜可贺,这下是否极泰来了。”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了啊!”
石中仙一边假模假样的谦虚着,一边仍不忘向姜律投去挑衅的眼神。
虽然现在十万的赌注在他眼里已经不值一提,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更关键的是,这还关乎了他的颜面。
顺风局,没有不上嘴脸的道理。
但姜律听到这个报价后依旧不慌不忙。
一方面,是他完全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另一方面,就是他从中年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渴望。
似乎他也想要自己的嘴唇?
试探性地,姜律叫了价:“你想收我的赌石是吧,那你给我两百万吧。”
闻言,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不少人以为姜律疯了。
那两片看不出作用的烂肉什么档次,能比龙元还贵啊?
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谁知道中年男人竟是爽快地点点头:“成交!”
身为业余赌徒,职业商人的王刚一听,替姜律懊恼地一拍大腿:“喊低了!”
姜律却是若有所思。
如果不知道这嘴唇是什么的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花这么大价钱来买才对。
难道被他看出门道来了?
思索着,姜律冲刚刚还在给自己上嘴脸,现在已经目瞪口呆的石中仙挤眉弄眼道:“看样子我开出的东西更值钱啊,好像是你输了。”
石中仙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分外不解地盯着中年男人的背影。
不是哥们儿.
可后者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赌局,只是迫切地问道:“怎么交易,现金,还是刷卡?”
但姜律却是摇了摇头。
“还是说你想以物易物?”中年男人问道。
“不是。”姜律呲着大牙坏笑道:“我是说我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