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寒风凛冽的夜色中,三人带着疲惫的身躯,踏入这座位于京城CTV附近的一处租赁的楼中楼寓所。
尽管此处经过业主的全面翻修,但与枫林那个温馨舒适的家相比,它仅能被视为一个勉强可供暂住的临时居所。
环顾四周,陌生的摆设与布局只觉得寒冷肃清。他闭目想象遥远的枫林小楼——香饭环绕,鸟语花香,最要紧的是,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希雅。
然而,为了迎接希雅偶尔可能的到访,裴语迟依然更换了全新宽敞舒适的大床,并对生活细节进行了无微不至的考虑:洗衣机、空调、冰箱、厨具,乃至马桶和浴缸,所有关乎生活质量和健康的设备都进行了更新。
他煞费苦心改造这处寓所,一应生活设施无微不至。但她从未来过,这屋子始终空荡荡的,像一柄利刃,锋芒毕露却无人问津。
一切似在渐行渐远,他对未来茫然无知,唯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彰显他有多么孤独。
他担忧这个决定,让两人美好的生活设想如泡影般破灭。现实与理想渐行渐远,他在荒芜寒夜中飘然,如一叶扁舟。
小倩提出要为大家做宵夜,裴语迟以控制体重为由婉拒了这份好意,他此刻更需要的是片刻独处的时间去舒缓紧绷的心弦。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向王英俊索要了一包烟,随后便独自上了楼。
关上那个隔绝的门,浴室里蒸汽弥漫,热气腾腾,仿佛要融化今日种种的不快。视线所及,都被白茫茫的雾气遮蔽,似乎也在回避着什么心事。
明日,他将启程前往韩国进行节目素材的录制,在屡次邀请希雅来京城看他,遭委婉拒绝后,今天,他与希雅通了电话,兴冲冲地又讲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春节计划:他为希雅预留了春晚的门票,让父亲能将户口本寄来京城,他们的爱情在这特别的春节得以合法化。
想象着希雅在台下欣赏自己主持的春晚,而后一起回苏州探望父亲,再带父亲去钛国见希雅的双亲,在碧海蓝天的见证下举办一场简朴却意义非凡的小型婚礼……
然而,希雅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他的热情之上,她以过于繁琐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
尽管她柔声安慰,让他专心工作,不必分心于结婚之事,但裴语迟心中那份不踏实感却愈发强烈。
原本激动的春节计划被否决,取而代之的是他内心疯长的落寞与郁结。
希雅拒绝的理由过于牵强,他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却也不敢猜测隐藏的真相。他猜想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去想那个真相。
裴语迟躺在浴缸里,热水没过胸口,蒸汽弥漫,氤氲一室。
他手中紧握着那张和希雅的结婚照,犹如握住一截旧日时光的残片,那家传说中灵验至极的照相馆如同一个讽刺的注脚,将他的笃信暴露得可笑而凄凉。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眼前的笑脸与记忆渐行渐远,让他的心在热水中感受着刺骨的冰凉。
他抽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直冲大脑,带来一丝眩晕。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可今晚实在需要这份小小的慰藉。
“裴老师,你没事吧?”门外传来王英俊关切地询问。裴语迟勉强应了一声,又吐出一个烟圈。王英俊的关心如同隔着玻璃窗的阳光,虚幻而遥不可及。
这种消极的态度就像他此刻手中半熄未灭的烟蒂,燃烧殆尽的热情只剩下灰烬般的沉默。他知道门外的人会理解这份沉默,就如同了解自己的痛苦一般,却又无可奈何。
一时间,裴语迟只听见水波荡漾和烟头燃烧的声响。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和希雅初识时的点点滴滴。两人在演播厅对答如流,在医院,在港岛,在厨房,在唇瓣间,在耳鬓厮磨后……
他们的爱情像是一列飞驰的高铁,目的地明确,而此刻,高铁不知何时偏离了轨道,他在原地徘徊,四周白茫茫一片,找不到回家的路。
生活,在这一刻以最残酷的方式拉扯着他的情绪,一边是回忆的美好,一边是现实的冷漠;一边是感情的消散,一边是对未来的迷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任由烟雾在他的肺腑间翻滚,然后缓缓释放,就像他试图排解内心的苦闷,但终究只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淹没在这湿润而压抑的浴室之中。
裴语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烟已燃到尽头。
这一刻,没有镜头,没有观众,也没有舞台。
压力、焦虑、彷徨、孤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他的手指紧扣着浴缸边缘,呼吸变得艰难滞重,身体止不住颤抖,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滑落。他试图按压额头阻挡哀伤的潮水,但终究抵挡不住泪腺倾泻而出的悲痛。
真实永远残酷,他明白这点。
得到,却不快乐。
这撕心的绝望。
……
自希雅多次婉拒北上的请求后,她感受到裴语迟的渐行渐远。
两人电话中的交谈经常陷入一种尴尬的静默,或是话至嘴边又无奈地收回,欲言又止。
上次通话中,裴语迟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及慕才良是否对她有任何不妥之处,面对这样的质询,希雅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流露出不悦。
“其实如果你已经心存怀疑,那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真正相信我。”
电话那端,裴语迟静默了。
她的心跳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良久,听筒里传来挂断的声音。
从那天起,他们陷入冰封。裴语迟消失在希雅的世界,日复一日,希雅注视着静默的手机,期待一个让他心安的来电。
直至今日,小廖的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份沉寂。
小廖告知希雅,裴语迟拜托于虹给她联系了枫林顶级的妇科医院,为她安排术后复查,问及她的日程。
或许上次的腹痛确实把裴语迟吓坏了,因此有了这样一次安排。
“小廖,你已经很费心了,有小慕接送就可以,真的不必陪同,我哪有这么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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