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县,怡和春医馆。
时隔半个多月,谭氏终于捡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杨华梅。
“我的梅儿,我的好闺女哦,娘想死你了,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
医馆后院的病房里,谭氏刚见着躺在床上的杨华梅,就忍不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杨华梅的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人被谭氏的举动吓到,但随即也都释然了。
对于这老太太来说,杨华梅可不就是她的半条老命嘛!
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这个老闺女嘛!
所以,不管是床边的老杨头,杨华明,杨永智,大白,小黑,甚至后来才嫁进家门的徐巧红,瞧见谭氏这般举动,都习以为常。
但习以为常之余,每个人的反应又都不一样。
譬如,老杨头坐在一旁,一手轻轻拍了拍杨华梅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点头,对这母女的重逢也是满脸的欣慰和感慨。
譬如,大白在看到嘎婆和娘这样抱头痛哭,他想到了什么,有点心虚,然后脚下不动声色的挪着步子往门口去,生怕成为谭氏第一个发起攻击的目标。
再譬如,徐巧红起初看到婆婆和婆婆的娘如此,还觉得太夸张,至于搞成这样么?又不是真正的生离死别。
可是,当看到婆婆被嘎婆拥在怀里,嘎公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婆婆的手臂,徐巧红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生病的时候,爹和娘也是这样陪在床边。
娘负责嘘寒问暖,不善言辞的爹则默默地陪着。
娘会从每一个细节去关心自己,甚至包括自己想吃什么菜,想吃什么小零食,靠枕够不够高,要不要去街上买点小玩意儿来打发养病的这段枯燥无趣的日子?
娘会事无巨细的过问,仿佛这病不是生在自己身上,而是生在娘的身上。
至于爹,他虽然不会去说那些话,但是爹会很豪气的说:“想吃啥想玩啥尽管跟你娘说就是了,买!”
那时候,自己身在其中,并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幸福。
只是觉得其实生病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除了身上滋味不太好受,其他都特别的享受,被一家人捧在手掌心里,众星拱月。
而如今,娘没了,再看到眼前这样的画面,徐巧红突然感觉鼻头一阵发酸,羡慕到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于是,她捂着嘴巴侧过身去,将头靠在身旁小黑的肩膀上。
小黑感受到徐巧红的异样,他抬起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徐巧红的后背,以作安抚。
甚至还压低了声询问徐巧红:“巧红姐,你没事吧?”
徐巧红轻轻摇头,小声说:“我没事,就是看到嘎婆和娘这样,我也想哭了。”
小黑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嗨,这有啥?我从小看到大都见怪不怪啦!”
“等你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习惯啦,这没啥好哭的,嘿嘿……”
小黑一句话,将气氛破坏得妥妥的。
徐巧红的眼泪也就退回去了。
而老杨头听到了小黑这话,老汉的脸色拉了下来。
他很不高兴的上下打量着小黑,接着又去打量那边已经退到了屋门口的大白,花白的眉头压得更低了几分。
老汉用力拍了拍床沿,质问大白和小黑:“到底啥情况?半个多月不见,你们哥俩倒是都长肉了,大白的脸盘子圆了,小黑的肚子都大了一圈,偏生就你们娘瘦了好几圈!”
“咋个回事嘛?你们是不是苛待了你们娘?”
小黑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咧着嘴嘿嘿笑了。
“嘎公,我这是刚吃的早饭,我早上吃了三笼大肉包子呢!还喝了两碗豆腐花,两根油条……”
老杨头没好气的白了眼小黑,“你来这里是照顾你娘,还是忙着吃东西的?怪不得肚子长那么大!”
小黑咧着嘴笑着,正准备再次张口,却被徐巧红挡在。
徐巧红抢着替小黑说:“嘎公你可别听他瞎说,他那是吹牛的呢,是天冷了里面衣裳穿的多!”
“他今个早上就喝了一碗豆腐花,一根油条,还有我强行赖他吃的。”
“我跟他说,我说咱哥的手臂受了伤不能使力,上昼大夫过来给娘扎针,咱扶娘上茅厕啥的,我一个女人家力气不够,都得指望着你使力呢!你吃那点儿哪里使得上力啊!”
老杨头一听这话,将目光从小黑身上移开,投向了屋门口的大白。
而杨华明和杨永智也都很自然的堵住了屋门口,不允许大白溜出去。
大白被堵住的刹那,眼底闪过意思慌乱,但随即他就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对杨华明和杨永智说:“四舅,三表哥,你们给我让条道道吧,医馆灶房那里的小炉子上还座着我娘的药罐子呢,我得过去监管监管,那么好的药,可不能沸腾出来了。”
杨华明和杨永智对视了一眼,叔侄俩都满脸狐疑,于是杨华明又望向屋内的小黑和徐巧红,“当真是这么回事?”
徐巧红故作惊讶的望着大白:“大伯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平时都是我在监管那些,你一回灶房都没进过,我怕你认不出咱娘的药罐子哦!要是搞错了药,咱娘喝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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