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柳如烟勒紧缰绳,白马渐渐慢了下来。缓缓踱步走向入山口。那山口是一处紧贴山壁的凹陷之地,脚下路宽不足一米,一面是高高矗立的山崖,另一面则是嶂雾迷漫的深涧。那入山口像是张开的老虎大嘴,等着将猎物吞噬,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山口一面崖壁上写着三个劲道飘逸的草书体:“黑山谷”。
柳如烟抬头凝视着那几个字,剑眉一轩,嘴里默默念叨:“原来这就是黑山谷。”看到这黑山谷三个字,忽然想起临行前,师傅对他说过的话,心下略一思忖:“唉,遭了,我怎的走上了这条路?之前师傅告诉我,从仙人居集市入官道,一直向前约摸行四十里的地方,便会出现两个岔路口,只能进入左边的那条小路,切记别走右边那条路,右侧那条路便是通往“黑山谷”的方向,道路狭窄险峻,常有落石飞滚,异常凶险难行。最可怕的是常有劫匪出没。千万切记!莫要走错了……”此刻,他耳旁回响起临行前师傅对他的忠告。如今,自己一时大意选错了岔道,禁不住仰首跺足,心中懊恼不已。
柳如烟思虑半晌,决定硬起头皮进入这个危险之地。倘若调头返回到那条岔路口,势必又要耽搁许多时间。
既然已到了跟前,不如将错就错,闯他一闯又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传说中可怕的“黑山谷”中,究竟隐藏着哪一路凶神恶煞?
随即,他一声轻喝,打马上路。不足一米见宽的山道上满布着大大小小的碎石,道路两旁生长着盘枝错节的老树,巨大的树干,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
清晨的白雾飘荡在树林间,在阳光照射下,生出一缕缕清冷的七彩光辉!行走其间,令人凭空生出一种恍惚之感!仿佛走进了另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他只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山道崎岖不平,行走得异常艰难。
马蹄踩在碎石路面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马匹行走缓慢。他干脆跳下马背,牵马步行,不知不觉,已走了一个时辰,还尚未行进多少里程。若要是在平坦的路上,只怕早已行进数十里路了。
柳如烟牵着马,小心谨慎地攀爬在山道上。越往前走,山路渐渐变得更加陡峭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山垭口,他感到有些疲累,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喘着粗气。那马嘴也不住的冒着唾沫,看来亦是疲惫不堪。他坐在路边一块巨石上,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伸手抚摸着马鬃,眼中生出一丝怜惜,对着白马,幽幽道:“小白,跟着我走这样的路,可是苦了你了!”那马仿似是听懂主人的话,口中打着喷嚏,甩了甩头。
他在心里估算着,要翻过这座山头,按目前的脚程来看,大约还需要两三个时辰。他忽然想起,包袱里还剩下一点未食用完的馒头和山鸡,遂取出喂马。虽然路途艰难,到了如此境地,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休整半晌,起身继续前行,又沿着山道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一个山垭口。再往前走,前面豁然开朗,只见眼前呈现出一块宽阔的平整之地。平地上建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房檐有些坍塌,看上去破败不堪。
他牵着马来到庙前,庙门敞开着,里面供奉着一尊土地神塑像,石像前放着一个残破的香炉。香炉冷清,看样子已是许久没有人来祭拜焚香了。他大步走进庙内,在神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参拜一番。
就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出现四个手持长刀的彪形大汉,站在最前面的胸前挂着一串金色佛珠,一头杂乱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鼓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双耳上吊着个大大的铜环,一脸的络腮胡子,鼻子已扭曲变形,看上去狰狞可怖,丑陋之极。
其余的三人分散开站在那人身后,最左边的个子挺高,长着一张马脸,面黄肌瘦,仿佛得了一场重病,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似的,看上去甚是吓人,他手里持着一把长长的马刀。
站在中间的,长得中等个子,却是个秃头,硕大浑圆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像是在脖子上放了一个皮球,两只耳朵耸拉着,像一尊弥勒佛。他身上穿一件红色的短袖坎肩,看上去甚是滑稽,他手里拿着一枝九节鞭。
那最右边的是个矮个子,额头饱满,理着个寸头,头发已花白,一双三角眼镶嵌在宽阔的额头上,鼻子却很大,看上去极不协调,他手里握着一把笨重的斧头。这三人像是那人的跟班,站立在他身后,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如烟。那眼神就像老虎正盯着即将到口的猎物。
那为首的冷冷一笑,突然开口:“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柳如烟心头一惊,暗道:“”不好!”随即便镇定下来,转身看着那人,剑眉一扬,幽幽道:“在下柳如烟,请问阁下又如何称呼?”
那人道:“阁下不必知道我是谁?”他顿了顿,冷冷道“知道了,对阁下反而没有好处!”
柳如烟淡淡笑道:“哦,此话怎讲?”
那人在原地来回走动:“阁下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柳如烟剑眉一扬,幽幽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将如何?”
那人冷笑道:“阁下既然来到此间,想必也知道此间的规矩?”他幽幽道“阁下若真不知道,那我就不妨告诉阁下,这里是黑山谷,阁下走的这条路是我等兄弟几个辛辛苦苦开辟出来,若要从此地过,就得留下些过路钱!”说罢,斜眼瞪着柳如烟。
柳如烟心下一骇,暗道:“果真遇上了强盗。”当即,嘿嘿一笑,沉吟道:“阁下说此地是你等开辟的,可有凭证?”
那为首的仰头哈哈大笑,狂妄道:“我等兄弟几个便是凭证。”他幽幽道“我方才说出的话,我等手中的刀,皆是凭证!”说罢,又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尖锐刺耳,久久回荡在山谷间。
柳如烟剑眉一扬,沉住气,缓缓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既不认得各位,更与各位无怨无仇,”他哼哼道“倘若各位定要为难在下,那就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话音刚落,剑已在手上。那柄长剑刚才明明在他背上,不知怎么就突然到了他手里。众人一看,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立时后退几步,心中暗暗打起鼓来:“这少年到底是何路数?看起来身手不凡,今儿个莫不是遇上了难缠的角色?”
这几人怔在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仿佛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付。
那为首的大汉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咙,干咳了两声,斜眼盯着柳如烟,缓缓说道:“阁下可知道我等是谁?”
柳如烟眼珠子轱辘一转,悠悠道:“在下已经说过,并不认得各位!”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拴在庙前的白马,叹了口气,道“如果各位的问题问完了,就请各位让开去路,在下还要急着赶路,恕不奉陪了!”说罢,迈开脚步,自顾自的走向白马。
那站在后面的三人,正欲扑将上来,却被为首的那人挥手止住,那人一翻白眼,随即道:“阁下可听说过黑山四怪这个名号?”
柳如烟心下一凛,暗想:“曾经听师傅说起过黑山四怪,这四个人常年盘据在黑山谷,专干那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在武林中,可谓是臭名远扬。”他略一思忖,随即道:“在下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从未听说过什么山什么怪的!在下这么说,各位满意了吧!”他说完,忍不住嘿嘿一笑!再不理睬众人,径直来到白马跟前。
那为首的冷哼一声,看样子已沉不住气,厉声狠狠道:“我等兄弟几个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山四怪!”他阴测测一笑:“今天,阁下要不交出点宝贝来,休想离开这里!我们兄弟几个,定要让你有来无回!不信,咱们就试试?”他说话也不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拦路打劫。
那几人直盯盯的瞪着柳如烟,手中兵刃来回比划着,意欲飞身扑上。
柳如烟心下虽有些惊骇,但面子上故作老练,一副未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那几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作派,已被激怒,为首的那人随即长刀一挥,飞身跃起,凌空向柳如烟的脑袋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柳如烟头一偏,长剑“”仓当”一声出鞘,一道白光凌空迎了上去。瞬间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两人腾空翻身,刀剑在空中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交击声响,大刀瞬间变幻成横切,闪电般扫向柳如烟腰身,柳如烟凌空顺势拧腰巧妙避开,随即长剑反转,一瞬间舞出十几个剑花,长剑如匹练刺向那人的胸口,只见白光一闪,转瞬即逝,剑尖已刺入那人左胸,只闻得那人闷哼一声,人已经从空中跌落下来。一道殷红从他胸口喷射而出,片刻间,鲜血已染红整个胸膛。
那几人眼见老大已受伤,连忙将他扶起,随即,那三人暴喝一声,迅速一齐向柳如烟扑来。
当先劈来的是长长的马刀,刀光闪动间,已连劈出十四刀,每一刀都直劈向柳如烟全身要害,长刀虽然笨重,可在他手里却轻似薄片,刀锋迅急,凌厉霸道,刹时,柳如烟整个人都已被包围在刀光中,他只有左躲右闪,身躯腾挪跳跃,硬生生惊险地避开刀锋。
还未等他喘口气,那九节鞭又凌空蔓卷而来,像一条毒蛇般卷向他全身三十六处大穴,九节鞭婉转舒卷,在空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与此同时,一把斧头旋转似一个风轮,朝他飞过来,斧头飞快的围绕着他,将他的去路几乎完全封死。
眼见着刀锋,长鞭和斧头一齐向他攻来,突然,他身子在空中一飞冲天,就地拔起两丈高,长剑刷刷挥舞,只见无数的剑影像一张密集的网飞速铺向那三人的长刀,斧头和九节鞭,兵刃重重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飞舞间,九节鞭已断为几截,长刀居然被断落的九节鞭缠绕住,斧头的手柄已断,纷纷坠落在一丈开外,那两人凌空翻身斜斜落下,一时马桩不稳,接连后退十数步,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两人面如死灰,惊骇莫名。
持斧头的那人甩开斧头之后,便守在那老大身旁扶着他,帮他治血。柳如烟也凌空落地,几乎站立不稳,连退数步就势一滚,方才稳住身形。
一缕鲜血自他的左臂上缓缓流下,在长刀和九节鞭的联合攻击下,他也没能占到多大便宜。所幸的是,在那险象环生的一刹那间,他使出了流云剑法的第十招的杀招,此招名叫“满天花雨”,以辛辣无比,变幻莫测见长,师傅曾告诫过他,当身处危险时,可使用出此招得以保命!虽不及“一剑飞仙”的一招制敌之精奥,却也可以自保无碍。
柳如烟落地之后,也不再理睬他们,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呼呼的冒气,显然,刚才的一场恶战,已令他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他已微露疲态,但那几人还在当场,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威摄住他们。
那几人刚才的威风已然不再,一个个面露惊恐,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便糊里糊涂的从空中摔了下来。柳如烟那一式剑招来得太快,快得已让他们眼花缭乱,分不清剑在哪里,只看到满天剑影飞舞,然后听到一连串兵刃相击之声,他们手中的兵刃便被击落在地。这一切变幻得太快,简直是太快了!他们几乎被吓破了胆。
几人在地上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兵刃都顾不上拾起,扶着那老大,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柳如烟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从包袱里掏出师傅给他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好伤口。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已是下午时分,阳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夕阳的余晖照在土地庙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他慢慢地翻身上马,迎着夕阳,走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上。他必须在日落之前,走出这个恐怖的山谷,然后,便是平坦的阳关大道,再骑行二三十里地,便可到达翠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