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拜访完了柳将军后的县令直接来到了百草堂内,虽然他留下百草堂是有着自己私心的。
之后的时间里兵荒马乱的,木匠石匠没了可以凑合,屠夫没了大家也不是就一定要吃带毛的猪,乡下找个猎户照样可以顶上,剃头匠没了就拿只碗往头上一扣,然后剃刀一刮了事。
但是你生病了总不能从乡下里随便抓个人过来治病吧,之后的时间里再引进一家医馆和大夫也不现实。
毕竟柏溪镇若是后面不在前线那么他自然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而若是到时候他们位于战线附近,那么大夫这种体面人又哪里会过来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县令在之前发现有人开始找徐牧的时候就特意遣人去探了探对方的口风,确定对方是不准备跑的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现在虽然他去柳将军那里让他老人家高抬贵手,别一下子将镇里面的所有医生都抽走这事是出于自己私心的,但是你百草堂的徐牧不也是得利了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能只我一个人吐血,你徐牧也要表示表示。
徐牧看见县令到来也知道估计是军队征调的事情来了,他便引着人进了房间。
县令先是让徐牧给自己把了一脉,他在看着男人站在药柜前略显生疏的抓着药,最后有几味甚至一时间没有找到,把徒弟叫出来后才把药抓完,突然感觉有些不值得,自己之后确实是需要再引进几名大夫了。
刚好这次危机过去之后,虽然那些望族还是会回来,他们的手中也确实还保有着大量的核心地段,但是这段空窗期之内,他们所支配的社会生产体系已经断开了。
这样望族们最大的砝码就被废掉了,剩下的财富就是再多,对于县令来说也不过是面对一个肥一点的商贾而已,区别就是在抄家之后需要多派几辆马车来拉。
县令一任在一地不到十年的光阴,而望族可是在一块土地上世世代代活了几百年,有的家族甚至是在大煜建立之前就扎根在片地方了。
不说那大量涉足到民生各个方面的家族势力,就是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对本地人的控制力就是一个终究会离开的县令所不能及的。
很多时候县令都需要依靠和这些望族的合作才能让自己的工作得以开展,他当然也可以在程序正义的情况下强行干活,甚至是将手不干净的家族连根拔起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若是这么干一次,那么之后就什么都不要想干了,而他们升官要么打点到位,要么做出来政绩,要么就这两者都有。
打点需要银子,而刮银子需要和本地的士族打好关系,干出政绩更是需要本地士族的帮忙。
君不见之前那厚朴案县令为了之后学堂的建设不一样是要闭着眼睛吞下去,此刻这望族为了逃难将自己的势力抽出了柏溪镇,留给县令的虽然是一地鸡毛,但也是一片沃土。
若不是为了让本地的体系依然可以运转而不至于立刻崩溃,县令实际上就连那些望族最后留下来的那些老家伙都想要直接赶走。
而现在,失去了后面那盘根错节望族的保护之后,动一个百草堂,简直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大军将至,征调令符我昨天就已经收到了,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啊。”
县令将自己的袖子整理好,看向了那正在柜台上熟练包着药的菖蒲以及旁边阴沉着一张脸的徐牧。
“徐掌柜的,朝廷那边原本是想要征召十个的,但好在柳将军宽厚,减了几个名额,你们百草堂要出五个名额,但是百草堂需要留一个人看门,剩下的人我和柳将军说道了说道,用铁匠补上了。
你看这事闹的,你们百草堂虽然医术没的说,但是终归独木难支。”
徐牧眼角抽了抽,五个,百草堂算上他,黄柏,菖蒲再加上他那个被废掉的儿子荆芥也就只有四个人罢了。
五个人,是要他把苁蓉和苏子给抓回来,还是让他去把坟头草都两丈高的厚朴给复活了。
他当然知道,这就是对方想要让自己低头,为的就是给柏溪镇加几个药馆,甚至是将手伸入这条原本只有蔡家和刘家掌握的利益线条里面来。
尤其是周围村子里面的一些赤脚医生都是来这里进药的情况下,百草堂每年的营收实在是让人眼红。
“那就谢过县令了,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徐牧低垂下眉梢,立刻想到了应对的策略,对方虽然在为难他,但是却给了他一个耍小聪明的机会。
对方说了要留下一个人看门面,那就将黄柏留下,然后自己带着菖蒲走,再在周围的村子里面挑几个半大的小子收为学徒补足五个人的需求就好。
虽然这样势必会在之后露馅,甚至会交恶这个县令,但是对方都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来了,他难道还需要担心自己的脖子比较粗,对方砍起来不好发力这种事情吗?
先对付过去现在的危机,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那感情好啊,我老早就听说,徐掌柜是个心怀大义之人,唉,现在世风日下啊,仗义每多屠狗辈,复心多是读书人啊。
那些个什么蔡家,刘家的,这一听到什么个风声的就早早的跑没影了。
还得是掌柜这样的侠义之士积极保家卫国,有您这等猛士,实乃是我大煜的幸事啊。
来,我刚好把名录一起带来了,也就不劳烦您再跑一趟衙门口了,在这里就将名单给定下来,明天就走。”
徐牧忍住翻个白眼的冲动,这县令自己就是复心的读书人,对方这么说虽然看似是在不惜进行自我贬低来夸奖自己,但是实际上只是在提醒两件事。
第一,你只是屠狗辈,我想要拿捏你还不是轻轻松松,第二,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读书人已经跑了,他们可是一群负心之辈,回来了也不一定会为了替他们守住药材市场的你出头。
显而易见的,县令已经吃准了自己,最后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压死自己这头骆驼,县令还将自己捧的高高的,让自己下不来这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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