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藜没有说话,抬脚往前走,琴音确实吸引她,但她未必就要将奏琴之人留下,不是看到一朵好看的花就要将其摘下。
周琳眨了眨眼睛,也明白过来宋藜的意思。
但陛下日夜忙于勤政,难得遇到有什么感兴趣的,就这般错过岂非可惜?而且后宫子嗣单薄,朝臣心中亦有担忧。
周琳连忙跟着宋藜的脚步往前走。
“陛下既喜那琴音,不如叫他再奏一曲?”
青云殿被宫人打开,看到里间萧条的景象,宋藜微微皱眉,她已许久未来过青云殿,在她的记忆中,青云殿雅致清静,琴音漫漫。
如今絮果已断,琴音不在,宫人们在周琳的示意下停在原地,宋藜走进了房中,一架古琴摆放在琴架上,琴中断掉了一根丝弦,而那根丝弦此刻正在宋藜的手中。
“羡君的琴为何没葬入皇陵?”
周琳看着那絮果,也是有些怅然。
“陛下只说将羡君生前最爱之物为其陪葬,宫人们会意,羡君的陵寝中葬的是陛下曾送给羡君的一把名琴。”
陵中已有爱琴,何须断掉的絮果。
听到周琳这么说,宋藜未有言语,算是默认宫人们的做法,她抬脚朝着琴架走去,将絮果取下。
宋藜靠着最近的案牍坐下,将絮果放好,叫来宫人取修琴的工具,周琳忙唤女官前来送,并擢内务府打扫青云殿。
造办处听说陛下要修琴胆颤心惊,以为是陛下的琴坏了,院首忙带着人赶了过来。
殿外。
院首抬眼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青云殿。
“周大人,可是陛下的琴坏了?”
看造办处紧张的样子,生怕她们分内之事没有做好,周琳摆摆手好心宽慰道。
“怎来了这么多人?
“是陛下来了兴致,想要修缮絮果,几位大可宽心。”
院首闻周琳这么说,心中稍安,忙将顺手的工具递与宫人,宫人接过,稳步朝里间行去。
看来陛下对羡君并非全然无情,人死了,还念着他的琴,造办处院首离开,心中也有了计较,今日又是惊动内务府、又是惊动造办处。
全都是因着青云殿。
宫中的人也便知道了宋藜的意思,不敢再轻视二皇女宋锦。
一整个晡时,宋藜都待在了青云殿,天下名琴在她的手上一点一点的被修好,她亲自将每一根琴弦擦拭干净,调到适配。
越待在宋藜身边,周琳就愈发感慨,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之人,无论何事皆能处理得当,似乎就没有什么是宋藜所不能的。
若她是男子想必也会爱上这般的陛下。
手指覆在琴弦之上,温情的桃花眼泛着涟漪。
殿内是长久的沉默。
周琳眼里闪过一丝惋惜,琴已修好,奈何弹琴之人已不在,突然,她想到了来时路上听到的那一缕琴音。
此时此刻陛下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弹琴者。
“陛下,不如叫人抚一曲?”
宋藜看着修缮好的絮果淡淡的应声。
“嗯。”
.......
一场遴选落幕,君后和其他贵君早已离开。
温怀瑾收起古琴后拍了拍温毓南的头,温柔的嗓音满是释然。
“毓南,不必为我难过。”
“可是......”
男官带着宫人朝着他们走来,没入选的世家公子需要在日落之前即刻出宫。
温怀瑾正要跟着他们离开,内务府的人便来了。
“传温公子觐见!”
“哪位是温怀瑾?”
所有秀子的目光投向温怀瑾。
片刻后,坐在庭院中的温怀瑾低头看着手中的琴,是天下名琴——絮果。
“敢问大人,是何人想要听瑾弹琴?”
这位可是上面专门点的秀子,看其风华,不殊于任何君侍,就是看起来身体不大好,既是上面点的人,很有可能会得陛下亲眼,思极此,男官友好的笑了笑。
“是陛下。”
陛下.......
温润的眸子闪过点点涟漪,修长如玉的手抚摸琴弦。
“那陛下想要听什么曲子?”
“公子随意弹奏即可。”
“好。”
清脆的音阶自指尖划出......
他从未弹奏过这一曲,以前是不想耽误佳人,如今是为自己年少悸动的心做最后的告别。
他弹奏的是兰因絮果的成名曲,千年前的宠君何羲为乾帝所奏的——
《凤求凰》
青云殿中,琴音悠扬从指尖流泻,如丝如缕缠绕心弦,凤凰涅盘挣脱束缚,向着蔚蓝澄澈的天空翱去,跃然四海,只为求凰......
凤兮凰兮、聊诉衷肠。
隔着窗漫,宋藜微微侧眸,这琴音...,她看向缩着头的周琳,周琳谄媚的笑了笑。
罢了,也不是谁都能将絮果弹奏的这般好的。
铮的一声,刺耳的琴音传来,宋藜蹙眉看向殿外。
素手压着琴弦,温怀瑾额头上渗起薄汗,抿唇,抬手握拳抵在唇边,重重的咳嗽声下他的唇边溢出血迹,突然,温怀瑾侧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溅落惊心的红色吓的宫人们惊呼。
眼前景象变得模糊,如玉的容色近乎透皙。
终是这不中用的身体,连为她抚一曲都做不到。
温怀瑾晕了过去,宫人连忙上前搀扶,一袭明黄衣角显现,满室清辉。
“参见陛下!”
“传太医。”
周琳忙叫人去传太医,这是怎么了?弹琴弹的好好的怎么吐血晕倒了,难不成是中毒了!
这一瞬间,周琳将宫中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想了个遍,看着宋藜神色不太好的样子,她怎么也想不到是温怀瑾自己身体不好。
“去查,怎么回事。”
“是。”
周琳拱手,显然陛下跟她想的一样,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是谁这么大胆,明知温怀瑾是来为陛下抚琴,竟还敢下此毒手。
太医来的很快,温怀瑾被安置在青云殿,床榻上,他面色苍白,唯有唇间的一抹红似有生机。
周琳踏入殿内,一眼便瞧见宋藜的目光正凝视着温怀瑾的面庞,查到结果后,她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还有一丝内疚。
“陛下,温公子他自小落下病根,此番......应当是伤神了。”
“曾有医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闻言,宋藜看向病榻上的男子,微微皱眉,身体竟然这般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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