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这些话说完,黄台吉虽然不太高兴,但是却难得没有发飙,而是盯着侍卫铺在罗汉床小几上的舆图,伏案沉思。
黄台吉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济尔哈朗所说有点道理,情绪渐渐平复,最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那么依你郑亲王的看法呢?难道我大军对金海镇兵马夺下岫岩堡——坐视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做吗?”
“启禀皇上,非不愿为,是不能为也。岫岩堡距离此地,将近三百里,山路连绵,往常大军来往两地,已属不易,如今大雪封山,大军行动必然更加不便。”
济尔哈朗当然不是不想夺回岫岩堡。
他跟多尔衮兄弟不一样,并没有多少野心。
事实上,黄台吉待他不错,他也愿意效忠,并没有拥兵自重或者故意挖墙脚的心思。
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让自己镶蓝旗兵马实力白白地受损。
不过他见黄台吉听了他的话后,脸色阴沉,立刻补充了一句。
“杨振既然调遣了金海镇东路的明军前去夺占了岫岩堡,那么他们庄河堡那里必然空虚。奴才先前曾叫人往庄河堡方向哨探过,那里的明军充其量也就三五千人!
“如今其主力数千人既然去了岫岩堡,那么金海镇的东路定然兵力空虚,皇上若下决心采取行动,不如调遣兵马,去打那个庄河堡!
“到时候,就算杨振仍作缩头乌龟,在镇江堡坚守不出,想来出兵岫岩等处的金海镇东路明军必不敢坐视不理。若我大清南下取了庄河堡,他们夺了岫岩等处又有何用?!”
“嗯。”
听了济尔哈朗的这么一番话后,黄台吉嗯了一声,默默不语良久,最后缓缓点点了头。
“这倒是目前可做的。只是如你们先前所说,如果去打金海镇的庄河堡城,我大军以马步为主,仍旧缺少重炮弹药——”
黄台吉倒是很清醒,虽然基本认可了济尔哈朗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在现在这种缺少重炮弹药的情况下,不管去攻打哪座坚城都是大同小异。
“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带领镶蓝旗所有兵马快速南下,前去佯攻那个庄河堡城。若是其城中确实空虚,你们能够打下来最好。
“若是一时不能夺取,那也不必急着强攻,可以围三缺一,让他们有机会外出求援。若北上岫岩的金海镇明军分兵来救,你们正好于野外将其全歼!”
“奴才遵旨!”
黄台吉这么安排,也是出于无奈,刚来镇江堡城下的时候他携带的天佑助威大将军重炮多达四十二门。
而且当时在他的心目当中,鸭江以西诸多城池,驻扎了大批兵马,像是天佑助威大将军重炮这样的东西,怎么也该有十门八门。
这样算下来,他可以用于围攻杨振兵马或者金海镇其他城寨的天佑助威大将军重炮,起码当在五十门之上了。
然而谁能料到,继多尔衮、孔有德他们在战事不利撤军途中丢失了大批重炮之后,济尔哈朗竟然也将镶蓝旗驻防地区的重炮丢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连番大战之后,原来的四十二门重炮锐减到了二十八门,弹药也只有三五日之用,这让他赶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前不久的李朝之行,他们收获很大,大批粮草物资,数以万计的跟役阿哈以及将来每年来自李朝的大批钱粮军需,都将极大地改善大清国现在的境况。
但是即便如此,黄台吉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形势跟以往大不一样了。
最显着的一点就是,如今大清各旗兵马出征作战,日益仰赖重炮,要是没有重炮先行击破城墙,大清兵几乎已无法拿下不肯投降的坚城,无法消灭坚守不出的敌人。
这样的情况,以前当然也存在,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彻底明面化,彻底公开化。
大清八旗兵马一直引以为傲的弓马骑射,在面对粮草充足的坚城之时,特别是面对层出不穷的犀利火器,难道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当天晚上黄台吉召集的御前会议,因为博和托的出现,以及博和托所带来的岫岩堡被攻占的消息,并未就如何攻打镇江堡城达成一致的意见。
当天晚上一直心思烦乱神不守舍的黄台吉,只是定下了叫郑亲王济尔哈朗次日一早率军南下谋夺金海镇东路庄河堡城的决心。
至于其他的,他想等一等,看一看郑亲王济尔哈朗去打庄河堡城的结果再说。
虽然他本人,对于只靠马步军就想攻克一座依山就势修筑的坚城,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但是他仍然满怀期待地盼着即将展开的行动,能够将进入岫岩堡的明军骗回来,将他们在野外歼灭,好歹取得一场针对金海镇明军作战的胜利。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得到真正的实施,就在第二天直接宣告破灭了。
崇祯十四年的正月初一,也即正旦之日,郑亲王济尔哈朗不畏严寒,一早起来就按照昨夜黄台吉所给的口谕,召集起镶蓝旗的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旗下汉军所余诸牛录以及新编朝人诸牛录及大批跟役阿哈,累计一万六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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