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风雪交加,下到半夜,仍未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就在风雪肆虐之中,新晋正蓝旗汉军固山额真刚阿泰,趁着镇江堡城上守夜人视野不清的时机,率领一个精擅骑射的小队,突然驰入了围城的长垒,朝城墙快速接近。
等到城头巡逻值夜的人马发现之时,他们已经抵近到护城河不远的地方了。
而此时护城河已经上冻,清虏小队哨骑奔行而过,如履平地,惊得轮值城头的守卫人马一阵吹哨鸣锣示警,慌得一批。
如果突袭而至的清虏哨骑带着炸城的火药桶前来,后面又跟着大批人马,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好在风雪弥漫中突袭而至的清虏小队哨骑,在冲过护城河的时候,只是嗖嗖嗖嗖地朝着城头抛射了一阵箭雨,随后即在城头的枪炮声中转头远去,并真的未尝试攻城。
他们自己既没有携带什么火药桶来,他们的身后也没有什么大批的攻城队伍。
被这一突如起来的事件,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张国淦,目送敌骑掉头离去,刚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收到了麾下火枪手发现书信的报告。
“大清——,什么狗屁大清?!”
张国淦捋平了卷皱的书信,就着手下递上来的火把光亮,只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上面赫然写着“大清皇帝致金海伯杨振之书”。
张国淦多少认得几个字,看见大清与杨振几个字后,马上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方才那股清虏哨骑不是来攻城的,也不是哨探的,而是来送信的,而且信无好信,敌人送来的,能安什么好心?
所以他只念了开头两个字,就果断地打住了,然后骂骂咧咧地支开了身边人,把信件收入怀中,匆匆忙忙下了城。
等他下城赶到汤山门内的西城防御总指挥张臣院子外面的时候,发现掷弹兵团营值夜的营官守备张天宝,同样手持一物,正慌里慌张地赶来。
张国淦忙迎上前叫住他一问,果然又是书信的事情。
入夜后城头风大酷寒,张天宝的人马并不在城上驻扎,而是宿营在城墙根原来的民居里。
清虏哨骑将书信捆在箭支上射向城头,力大势沉的,自然落入了城中。
方才城上一阵吹哨鸣锣,一阵枪炮响动,也惊动了城下许多人,张天宝营里一个细心的守夜人,在靠近城墙的雪地上捡到了落下的箭书,于是交到了上官的手中。
张国淦拿出自己怀中的书信,放到一起一看,封面上面写的东西,完全一模一样。
两个人不敢怠慢,转头便一起来见张臣。
张臣也早被城头的响动惊醒,正要外出探看,遇上张国淦和张天宝后,当机立断接过了书信,并令二人返回各自驻地继续搜寻城外射入之物。
至于张臣,当然也意识到事关重大,打发走了张国淦、张天宝二人,立刻赶往杨振下榻的征东将军行营去了。
杨振的征东将军行营,位于镇江堡城的正中心位置,距离东门和西门都不远,策马片刻即至。
张臣冒雪抵达行营辕门的时候,辕门内的院落里灯火通明,西城城头上的枪炮声显然也惊动了杨振,惊动了与杨振一起驻扎在行营里的其他人。
“都督,都督,卑职张臣正有事禀报!”
张臣刚刚下马,把缰绳扔给行营辕门的守卫,就看见一行人从辕门里的院落中匆匆出来。
在一堆火把的光亮映射下,张臣一眼就看见了杨振的身影,随即开口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张臣来了?那正好,我正要找你!西门那边是怎么搞的,大半夜的鸣枪放炮,到底出了什么事?!”
傍晚风雪来袭之后,清虏重炮停止了对镇江堡城的轰击,但是杨振在城内并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
这几日来,镇江堡上空一直铅云密布,加上气温持续下降,任谁都知道大雪将至,鸭江封冻在即,所以杨振也接受了仇震海等人的建议,命令一直驻泊在江上的水师船队分批南下,撤至江口海域。
今日风雪降临,气温更低,江上已有大量浮冰出现,封冻近在眼前,杨振召集了水师几个将领商议之后,遂命令所有水师撤离镇江堡附近江面,南下寻找暂未结冰的海域。
然而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却相当复杂,涉及到方方面面。
对于城外江上的水师船队来说,随着严寒的到来,鸭绿江上的冰面将会不断往南蔓延推进。
虽然辽东半岛以东、鸭绿江口以南海域,冬季冰情没有辽东湾内严重,但是鸭绿江口东西两边靠近海岸的海域,也是要结冰的。
现在水师全员南撤,鸭江一旦封冻,镇江堡就会被清虏大军全面封锁,到时候水师与镇江堡就将失去联络。
如果气温继续降低,冰情继续恶化,鸭江出海口以及附近海域都继续封冻,水师最终退往哪里,他们又该如何支援镇江堡的作战,难道接下来就作壁上观吗?
这些问题,在鸭江封冻的危险尚远的时候,没有引起多数将领的关注,可是当这天风雪降临,气温急转直下的时候,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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