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手底下的内三院大学士们,当然也不是废物,他们听完了黄台吉的这套说辞以后,也很快就认识到了其中的道理。
济尔哈朗虽然没有说清夺下镇江堡的主谋到底是谁,但是,结论却有如秃子脑壳上的虱子一样,是明摆着的。
若是没有金海镇明军的强力参与,光凭朝人那两路兵马,怎么敢于在镇江堡内外作乱?
就算他们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得了失心疯了,抱着侥幸的心思犯上作乱,可若是没有金海镇明军的强力参与,他们也绝不可能一举夺下镇江堡。
朝人兵马在战场上的表现是个什么水准,不光黄台吉清楚,包括黄台吉身边的这些内三院文臣也都清楚。
重炮轰城也好,炸塌城墙也好,包括那种不用火绳也能击发的火枪以及可以投掷爆炸并且威力巨大的震天雷等等,这些东西以及这些打法,不正是金海镇的明军特有的吗?
所以,九月二十一日当天上午,当黄台吉表达了自己准备御驾亲征的想法以后,他的内三院大学士们虽然一开始十分惊讶,但是没过多久就赞成了黄台吉的这个想法。
于是,黄台吉在这几个人的查漏补缺之下,到了当天中午,又形成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是下给两黄旗的,黄台吉要两黄旗在旬日之内尽起主力兵马,各甲喇牛录备好鞍马粮械,随同黄台吉御驾亲征镇江堡。
另一道旨意,则是下给两白旗的,黄台吉命睿郡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二人负责辽南沿海的防务,保证其辽南侧翼的安全。
还有一道旨意,则是给两红旗和正蓝旗的,黄台吉命令两红旗的旗主、总管大臣与固山额真们守好西线,同时也他们协同正蓝旗的兵马留守盛京。
九月二十一日,黄台吉在凤凰楼接见了内三院大学士之后,定下的这些旨意,当天下午未时前后,就马不停蹄地送出了盛京城。
至于那些就在盛京城内的各旗王公贝勒们,当日下午骤然接到旨意,自是一片哗然,人心浮动。
当然了,盛京城内的人心浮动,也只是暂时的。
眼下黄台吉虽然病了很久,很少出宫露面,但是他的威信并没丧失多少,甚至可以说他在八旗之中仍有令行禁止的权威。
尤其是在黄台吉自己一直亲领的两黄旗、正蓝旗之中,更是从来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有了两黄旗、正蓝旗所谓上三旗的支持,盛京城内外的其他各旗兵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再者说了,每到秋冬季节就出兵作战,或打蒙部,或者南朝,或打鸭绿江东的李朝,或者征讨北方的生女真各部,正是他们从奴儿哈赤时代就形成的惯例。
眼下又到了秋冬节季,出兵作战,也正符合这个惯例。
只是这次出兵往东,前去围歼夺走了镇江堡的明朝联军,却多多少少叫他们中的一些人觉得有些异样。
——大清国这是怎么了,怎么竟然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与敌人作战了?
——大清国何时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被金海镇的南朝军队和朝人联手威胁到了原本最是安全无虞的后方老寨?
带着这些埋藏在心中的疑惑,盛京城内外的八旗劲旅在接到黄台吉亲征旨意后的第二天,开始了旗丁、披甲人、厮卒和战马粮械的征调点验行动。
类似八旗这种耕战一体的军事制度,在这个年代,是有它的比较优势的。
这个优势,就是全民皆兵的优势,八旗子弟平时是民,战时是兵,兵民一体,原则上有多少青壮男丁就有多少兵员。
与此相应的是,他们出征时粮械战马在很大程度上是自备的,黄台吉的小朝廷也好,八旗权贵们也好,几乎不怎么承担或者只需要承担很少的出兵成本。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八旗权贵们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好战的原因。
因为他们发起的每场战事,需要他们自己支付的出兵成本很低,而一旦打赢了战事,他们的收获往往又很大。
在这一点上,大明朝的军队与清虏的军队有着很大的不同。
大明朝这边,朝廷承担了几乎全部的战争成本,兵员的饷银,军械,粮草,被服,都是朝廷供给的,而且特别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大明朝这边,要谋划或者发起一场战争,往往需要提前半年、一年甚至是数年的时间进行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
要是战争打赢了,那还好说一些,付出的财政成本收不回来就算了,起码朝廷的颜面好看,威望能立起来也算收获。
可要是一旦战争打输了,那就是血本无归的结果,不仅前期支付的成本一点收不回来,就连朝廷想要的一点体面也维持不住。
也因此,到了崇祯年间,大明朝上上下下,除了个别人之外,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是不想打仗的。
这一点,崇祯年间的大明军队跟当时的清虏八旗相比,确实笼罩着一层末世衰败的气象。
一边是畏手畏脚,胆小如鼠,另一边则是野心勃勃,极其好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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