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的事情,说起来十分容易,好像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金海镇的水师没有北上,那自然一切好说。
可现在,辽东湾已经完全解冻了,复州以北沿海各地,都在金海镇水师的袭击范围之内。
如果说,过去的多尔衮,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没有类似的作战经验,还没有认识到掌握制海权极端重要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认识到了。
他的大军明明在陆地上掌握着绝对的优势,不论是兵力,还是战力,都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可是这场仗,却打成了这样,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原因在哪里?
原因恰恰就在金海镇有水师,而他却没有,来自海上的危险,可以说无处不在。
这个教训对他来说,可谓十分深刻,让他对于能否顺利撤军也开始担心起来了。
毕竟从复州城下回撤盖州城的驿路,可都与危险的海岸并不遥远。
而且沿途山岭遍布,许多地方都很适合埋伏,都可以作为伏击战的战场。
再加上杨振又是一个擅长打埋伏、搞伏击的高手,他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吗?
多铎不就是中了杨振的埋伏,才兵败被俘的吗?
想起多铎的兵败被俘,多尔衮心中的忧虑更甚了。
“哼,想当初,睿亲王你若是能够听从我的建议,又何至于一片大好形势急转直下沦为今日之局面,致使大军顿兵在坚城之下进退两难?”
饶余郡王阿巴泰听说熊岳城已然丢失,震惊之余闷坐无语良久,等他看见多尔衮连对撤军也充满忧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阿巴泰虽然粗鲁少礼,但是打多了仗,战场经验丰富,战场嗅觉也很敏锐。
此时的他,已经认识到了局面的严峻,知道继续在复州城外或者西屏山下旷日持久打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同时,他也认识到多尔衮点出的危险,知道撤军路上很有可能会遭遇敌人的埋伏。
他知道多尔衮说的没错,既然金海镇的水师能够走海路北上偷袭熊岳城,并彻底毁了熊岳城,那么他们当然有可能在大清兵撤军的路上设伏。
然而,他越是认识到这些危险,他对多尔衮当初自以为是的决定,就越是不满,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一开始出兵到现在,他们各旗人马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大的战果,可是损失却颇为不小。
尤其是他带出来的正蓝旗人马,是从征各旗当中损失最大的一支,这叫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大军听你号令,一会儿打复州城,一会儿打西屏山,若当初能专心一处,倾尽全力攻下了复州城,我大军眼下就算失去了熊岳,也一样可以在复州城立足安身,何至于似眼前这般一无所获,惶惶不安?”
饶余郡王阿巴泰死了一个亲儿子岳乐,同时还失去了一个便宜外孙子李率泰,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怒火,此时终于喷薄而出。
而且他话里话外,更是把这次大军无功而返的责任,全部推到了睿亲王多尔衮的身上。
而多尔衮听了他的这些话,并没有发火,也没有出言反驳,只冷冷地盯着怒气冲冲的阿巴泰看了一会儿,最后断然说道:
“明日天亮,全军后撤,郑亲王率复州城外镶蓝旗兵马,轻装居前为先锋,本王率正白旗兵马,护送粮草为中军!至于你——”
说到这里,多尔衮冷峻的目光突然转向了阿巴泰,看着他冷冷说道:“至于你,饶余郡王,本王命你率领正蓝旗兵马断后,掩护恭顺王和巴彦固山的重炮徐徐撤退!若丢了一门重炮,本王唯你是问!”
“你——”
“怎么,你饶余郡王要抗命不遵吗?”
“哼!”
面对多尔衮这个明显带有挟私报复意味的军令,饶余郡王阿巴泰终究没敢说出一个不字。
最后他只是满脸怒气地站了起来,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多尔衮的大帐。
睿亲王多尔衮下了撤军的决心,并部署了撤军的先后次序以后,当天夜里,复州城外和西屏山下的满鞑子军营之中骤然忙碌了起来。
虽然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外松内紧,内底里已经开始层层传达预做全面撤军的准备了。
驻扎在西屏山上的袁进、胡长海等人,自然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
阿济格带着镶白旗的人马撤出西屏山下的战场,连夜北上,并没有大张旗鼓,造出多大动静。
只有前头带队打头阵的一队人马打了火把,从西屏山上往下看,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进、胡长海他们只能满心焦虑地督促指挥着西屏山上坚守阵地的金海镇各路士卒,连夜抢修山顶上的掩体工事,预备着来日迎接满鞑子大军新的攻势。
当天白天满鞑子炮击过后的猛攻,给他们造成的人员损失并不大,可是他们的弹药消耗,却远远超出了之前的估算。
真正的西屏山攻防战,只打了半天,他们之前运送上山的弹药,就已经稀里糊涂地消耗掉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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